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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高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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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沿着言默然走过的路,停到一棵树旁,装作无事地坐在废弃的乒乓球台上赏月亮。

言默然毫不知晓他们的存在,他背对着他们两人,书包也已经从后背上拿下,大概是抱在了怀中。他站得笔直,翘首以盼,默默地等待着。

麦望安看见迎着他的面,走来的是两个姑娘。

其中一个他不认识,但另一个就是之前在演讲台上讲话的宋寄梅。

时隔多年,宋寄梅的脸他稍许模糊,但是那一头及腰的长发,他没有记错的可能。

但言默然的目标任务不是宋寄梅,而是她旁边的那个同样高挑的女生。

突然,宋寄梅朝着这边看来。

——

无意间和一个女生对视上是一种什么感觉?

麦望安以前不清楚,可他现在明白了。

昏黄的灯光穿透纷披丰茂的树叶,恍恍惚惚地投在地上。

树下,麦望安不由自主地从乒乓球台上滑落,稳当当地站在地上。他的目光与宋寄梅交汇,原本逆着光的姑娘瞬间闪耀起来,周围喧闹的绿色反倒被压得暗淡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彼此看了许久,久到麦望安开始怀疑,宋寄梅是不是已经不认识他了?

他思索间,路将宁也站起身,眸光自上而下打量着他,随后转移到对面的身上。

宋寄梅已错开视线,麦望安见她扭着头,嘴唇翕合,看似在说话。下一秒,女生乌黑滑腻的长发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发梢间光芒跳跃,她竟是直奔着这边的乒乓球台走来。

“麦望安?”

麦望安屏住呼吸:“宋寄梅?”

宋寄梅露出惊讶又喜悦的笑容,她张大嘴,不可置信:“没想到真的是你啊,我就说这边站着两个人这么像我以前的老同学。”

面对宋寄梅这个老同学的热情,麦望安越发内向起来,他腼腆着,想要退后两步,却发现屁股紧挨着球台,压根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这是路将宁吧,”虽说宋寄梅是奔着麦望安来的,但她也没有失掉必要的礼节,“你们两个的关系还是这么好啊。”

麦望安偷偷笑着看向礼貌微笑的路将宁,心里不怎的,竟有些愉悦。

“你初中在哪儿上的,就是小学的那个镇上吗?”

旧雨重逢,老友相见,宋寄梅想要聊天,就首先从过往切入。

麦望安虽不会提话题,但回答别人还是靠谱的:“嗯,就在小学南面的那个镇中学,路将宁和我都在那里上的。你呢,是在这儿?”

“对,”宋寄梅爽快地回答,“我就在这儿上的。”

和麦望安之前的经历相仿,只不过宋寄梅的姥姥是生病住院。家里人为了照顾常住市医院的老人,就把早先置办、想要出售的一块儿学区房出租,赶上这一档子事情后,这个念头便不复存在,收拾一段日子,全家也就搬到了那里。所以在宋寄梅小学毕业后,她就从镇上回到了市区,初中也转到了高中的初中部,中考后又直接升入高中部。

“我还以为你去潍坊市内了呢。”麦望安随便说了一句。

宋寄梅钻了他的话空:“你以为。你怎么不来找我聊天儿啊,你明明都有我的联系方式。镇上的学习环境好吗,你学得怎么样?”

这算是拐弯抹角地问他是否也在本校的重点班了。

麦望安展颜笑道:“还行吧,就主要看学不学了……”

说完,他偷瞄一眼路将宁,似乎话中含有影射他的意思。

宋寄梅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也不妨展示本性,直接干脆点儿问道:“如果你不认为冒昧的话,我能问问你中考考得怎么样吗?”

“除了英语和历史是两个B之外,其他的都是A。”她既然肯问,麦望安就如实回答,他也不怕伤着她,毕竟人家在货真价实的重点班。

果不其然,他的这个回答让宋寄梅大吃一惊,她已完全没有之前板着模样,该羡慕就羡慕:“这分数可以啊,我都四个B呢!几班呢?”

“十五班。”

宋寄梅扬起的秀眉刹那间就拧巴在一起,她看起来不理解麦望安的决定:“为什么不去重点班,以你的水平完全可以进去的啊。”

麦望安摇摇头:“我说过了,主要就看学不学,在哪里学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学习环境对学习成绩有着很大的影响。你在图书馆看书,和在聒噪的菜市场看书,理解与吸收完全就不对等的好吧!”

麦望安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顺便长吁短叹地松弛着紧绷的身子。

路将宁在身后咳了两声。

麦望安回头,沿着路将宁看去的方向,只见宋寄梅的好友孤零零一人站在那里,默默地等待着宋寄梅聊天结束。

“回去吧,”麦望安示意她回头看,“你朋友等着你了。”

宋寄梅回头,又扭回来:“算了,我看以你的本事,估计在哪里都可以学得很出色。听你刚才的话,你的英语和历史不是很好,我和你相反,我的英语和历史都是等级A。这样吧,明天汇演结束会放假一天半,到返校那天傍晚,你来二十七班找我,我给你我的整理笔记。”

麦望安领取了她的心意:“好,到时我去找你。”

目送两个女生结伴离开,麦望安才把目光移回到被忽视已久的路将宁的身上。

此时,灰暗的树影扫过路将宁白皙瘦削的脸颊,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麦望安,一言不发。

麦望安被吓得浑身震颤,竟生出一种自己背叛了他的错觉:“……你干嘛这么严肃,我又没有干什么。”

“没什么,”路将宁抬起脚步朝着人流已然稀疏的出口走出,“回宿舍吧。”

麦望安盯着他的背影,嘟哝着:“莫名其妙的……”

次日汇演结束后,学生们被安排听校领导声情并茂的演讲,合该十点半便可出校,硬是拖延了一个小时。等麦望安出校门后,公交车牌附近停靠着两辆大巴车,从后面的车玻璃看去,车上大概是没人。为了占一个位置,凡是拖着行李箱走出校门后的学生,都风风火火地朝着目标方向进攻。马路之上,车轮滚动的刺耳声此起彼伏,除此之外,奔跑呐喊的声音也是应有尽有,上学路上与放学路上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麦望安与路将宁出校门出得早,上车时司机还在路缘石上蹲着抽烟。

两人投了币,奔着后方的双人座走了过去。

“你要靠窗吗?”麦望安走在前面,回头问道。

路将宁倒是好养:“随便,如果你想被外面拥挤的人蹭胳膊的话。”

节假日的公交车上可是人满为患,这个路将宁说得不夸张,麦望安也是见识过的。

车内,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立足之地,稍不留神,就会被挤出各种奇形怪状,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想看手机,那是不可能的。

视力所见都是乌压压的,不仅如此,气味儿更是刺鼻,要说冬天还好一些,顶多因为羽绒服或棉服太厚,被挤得难受,再不济就是涨破衣服。若是到了夏天,那才是真正的窒息:当然,不是直接意义上的人多被挤得喘不过气儿,而是扑面而来的汗水的酸臭混合着男士女士的香水味儿,弥漫在空气中,在经过热气的发酵,足以让人面部发青。

现在这样想象的一幕,又发生在眼前。

因为司机的抠门,空调没有启动,学生们只得把窗打开。麦望安靠着窗,吹着温热的风,看着人群向海水冲腾起来的波浪,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无尽的晃动着,偶尔遇到司机急刹车,未来得及扶住把手的学生会叫出一声声惊呼。

车中没有任何一处空闲的余地,连最前方禁止站人的区域,都挤满着两三个学生,上下车的学生只能从前门,还得需要其他人退让才能出得去。

麦望安收回目光,放空窗外,又因为朝阳的刺眼,让他扭转了方向。他看见身边的路将宁目不转睛地玩着手机,凑近一看,这家伙竟是在看英语短文。他诧异,瞥见他耳朵里的一只耳机,于是伸出手机,以高傲的姿态向对方讨要:“给我一只耳机,我想听歌。”

“我在听英语。”话虽这么说,却没有拒绝的意味,且路将宁已经把手伸入书包,翻找蓝牙盒子了。

麦望安接过他的另一只蓝牙,戴在与路将宁相反的耳朵上,抱怨道:“你听英语你还不和我说,你明明知道我英语没你优秀。”

谁知路将宁阴阳怪气道:“反正你开学就会获得一本秘籍,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说罢,他转过头来,冲着麦望安伪善地笑了笑。

呆头楞脑的麦望安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平时的路将宁看不惯可是直言直语,从不怪里怪气,叫人听着怄一肚子火气。随后,麦望安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而又轻浮的笑声,他咧着嘴,笑得僵硬:“你给我好好说话啊,否则我不会让无常去见你了!”

好似这个威胁对路将宁并不构成,他轻笑,不以为意,反而让麦望安回头往窗外看。

麦望安不情不愿地看去,此时公交车在等绿灯,车子又靠近走道,他能明显看见,在绿化带旁,有一只正在用后腿挠痒的黑白小猫。

养了这么多年的小猫咪,麦望安一眼就能辨别那一只猫就是无常。

他惊讶地回头,因为转动速度过快,耳机从耳朵里敏捷地脱落到大腿上:“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阿嫲家离着学校这么远呢!”

路将宁但笑不语,被人摇晕才敷衍地说:“你回去问无常啊,你不是不让我去见他了嘛。”

“路将宁!”

“嗯,我在这儿。”

麦望安眯了眯眼,靠近窗,不愿再挨着路将宁一寸:“……”

“话说你这脾气见长了啊,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

路将宁还不忘记补一刀,吐槽一次麦望安逐渐变坏的脾气。

麦望安听闻,有气无力地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见长了也是跟你这个臭嘴学的。”

“我又没说这样子不好,”路将宁笑道,“这样子挺好的,你本来就应该这样。”

麦望安垂着的眼悄悄掀起,动容的他偷觑着身边人,不料竟与那人四目相对,躁得他瞬间把目光收回,脸颊却不知因何发红了起来。

这辆车子的终点就是麦望安的阿嫲家所生活的小镇,路将宁离着汽车站要更近一些,麦望安喊他去阿嫲家吃饭,却被他婉拒了。印象中,在这里,路将宁也是第一次住校,况且他开学前还剩过一次大病,如今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作为母亲或许也是期盼着的。

无常早就在脚边等着了,路将宁摸了摸它的头,便把它抱起来,放在了麦望安的怀中。

他说:“返校那天我再告诉你为什么无常会跟着我。”

人又不会跑,麦望安也不着急,他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回去吃一顿阿嫲做的饭养养胃。

“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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