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君在梧桐树下停住了。
他回过头再一次看向小知白的眼睛。
这一次,凤君竟然笑了。
小知白呆滞地看着凤君,心里胀胀的,又暖暖的,还有点酸涩。
好像春风在心头拂过。
凤君的手轻抚了自己的发顶,小知白听见他说:“我要去镇压魔族了,知白。”
春风消失了。
只剩下了刺骨寒冰。
他神色茫然,努力了很久才艰难开口:“什么?”
凤君难得耐心地解释:“凡间战乱四起,魔族猖獗,我要去镇压魔族。”
“为什么?”知白仰头看着凤君,不甘心地拉住他的手,“我要和你一起去!”
凤君的手破天荒地没有松开,而是把自己的手紧紧包在了掌心。
凤君微微俯下身子,四目相对,语气格外温柔:“不行啊,知白,你还太小了。”
“等你把法术练好那天,我们再一起去吧。”
说完凤君挥手,掌心浮出一片通体金色的羽毛。他把羽毛放在小知白收里:“这根凤羽放在你这里,遇到危险的时候它可以保护你。”
他把自己的指尖合上,又说:“比五色神鸟的尾羽好看是不是?”
小知白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凤君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他:“知白我走啦。”
小知白慌张地伸手想去拦住他,只是轻柔的衣摆擦过他的指尖,转瞬间便消失了。
他攥着那根金色羽毛,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了几步,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呢?
女娲要离开我。
你也要离开我。
你们都这样不喜欢我吗?
如果都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世上呢?
小知白靠在梧桐树下坐了很久。
久到连他快记不清日子,只觉天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后来他干脆把书案搬到梧桐树下,抄书,背法诀,修灵力,等凤君。
栖桐殿太空旷了。
连之前陪伴自己的那只五色神鸟都不再来了。
小知白每日抄书,打扫,拿着梧桐树枝练剑。
他站在梧桐树下觉得自己长高了些,凤君没有回来。
他把书抄完了一本又一本,凤君没有回来。
他将剑谱倒背如流,招式滚瓜烂熟,凤君没有回来。
春来了冬去,栖桐殿覆满大雪的时候,凤君终于回来了。
小知白已经退去了些许稚嫩的模样,泼墨长发被他随意束起,他长高了很多,身量清瘦挺拔,唯有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透亮。
他正清扫殿内的积雪,见有人来了,扔下扫把兴奋地跑向梧桐树。
和凤君一起回来的人是怀风君。
他怀里正抱着伤痕累累的凤君。
鲜血落在地上,像朵朵梅花。
怀风君把凤君放在榻上。
凤君脸上是知白从未见过的苍白,他忍不住跪在榻前拉住凤君的手,眼泪又一次流了出来。
凤君气息微弱,他偏过头注视着小知白,看了好一会才开口:“我不会死的,放心吧。”
“你长大了,知白。”凤君弯了弯唇,神情却有些悲伤,“很久之前,我曾很期待你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小知白怔住了:“那现在呢?”
现在你后悔了么?
凤君收回目光,他看向渺远的天际,喃喃道:“我不知道了。”
“凤君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呢?”小知白问。
怀风君:“他和我一同阵魔族,我们很快就清扫完了。但是就在我们准备回来的时候,他突然说自己身上有劫难,要去凡间历劫。”
小知白茫然抬头:“什么劫难?”
“我不知道。他是上古神兽转神,或许能预料到自己身上的劫数吧,他说去人间受十世苦难说不定能化劫。我便跟他一起去了人间,看着他渡劫。终于熬过了十世之苦,我准备带他回来,他又说他心有不安,要去斩大魔彻底化劫。”
“那凤君化劫了吗?”
怀风君神色淡漠:“谁知道呢?”
凤君伤得很重,小知白不敢多问有关凤君劫难的事情,能做的就是每天为凤君采药煎药,看着凤君把汤药喝下去。
这点时间怀风君一直呆在栖桐殿,每天不知道在和凤君说什么。
偶尔说到了有趣的事情,凤君会轻轻笑起来。
可是等再看到小知白的时候,那点笑意又被淡淡的悲伤覆盖了。
小知白把汤药放下,默默地离开了。
他坐在琉璃长阶,忍不住想:离开的话,凤君是不是就开心了呢?
“我以为你会嫉妒怀凤君。”万渊摩挲着下巴好奇地看着知白。
只可惜他的表情毫无变化。
万渊顿感无趣,继续问:“他又不喜欢你,你怎么还天天在他身边?”
幻境外的知白没有回答,幻境里的画面率先变了。
凤君身体痊愈后,怀风君就离开了。
小知白还是每天都给凤君炖汤药,这天凤君把汤药喝完后说道:“知白,明天不用再喂我熬药了。”
“……好。”
“我带你去人间游历。”
幻境外知白攥紧长剑,想要挥剑打破幻境。
下一秒他便被万渊的鬼气死死缠绕,动弹不得。
万渊见他表情终于有变,兴致大起:“哦?游历的时候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