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川,你知道剑修最高境界是什么吗?”
“出手快?剑法熟?”霍行川把玩着手里的剑,跟在裴游意身后晃悠。
“是剑我合一。”裴游意突然停住脚步,心不在焉的霍行川险些撞到她。
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但是霍行川却记得很清楚。
风乍起,她负手而立,前方流水淙淙,山野间虫鸟鸣啼,万物之声仿佛皆汇集于此。“行川,你要融入剑中,带着剑去感受万物命脉。”
“你若能做到这点,就能到达剑修顶端了。”
霍行川斜长的眉压着眼,眉宇间闪过一丝杀意。
“破空!剑起!”
一把通体乌黑如墨的长剑从虚空中出现,剑锋极薄而韧,泛着冷光。
霍行川屏息凝神,闭上眼睛仔细感受周遭灵力的流动。
时间似乎在此刻凝固了。
无数细微的声音被放大无数倍,风声,呼吸声,甚至远处这几个镜影的心跳声。
世间万物皆有命脉。
无论是人神鬼魔,还是傀儡幻影。
镜影不过是个影子罢了。
他握着剑柄,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镜影的五官身形统统被模糊掉,能看到的只是汇集在脖颈处的黑色鬼气。
这便是镜影的命脉了。
几个镜影如同照镜子般动作统一呆板,把刚才霍行川的招式复制了一遍。
霍行川气沉丹田,在霍霍剑光来临之前,轻呵出口雾气,接着轻转剑柄,破空剑势宛如游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镜灵。
巨龙咆哮着在空中划出流畅的痕迹,朝着镜影的命脉贯穿而去。
镜影动作一顿,定在空中,下一秒脖子以一种夸张的角度扭曲起来,接着整个镜灵碎成了粉末。
然而白雾还没有散去。
看来是还有其他还有其他镜影。
“霍行川!”
知白从白雾中走出来,一脸兴奋:“我找到出口了!”
霍行川盯着他,贺生山黑色围巾随着风微微摇动,脖颈下没有鬼气。
“出口在哪?”
“那边,跟我走吧。”知白往白雾深处指去,随后问道:“那是你的剑吗?怎么没见你用过?”
“当初学剑修是被我妈强制的,学了几年也没爱上,连带着这把剑也有点抵触。”霍行川挥剑拨开白雾,看了看剑锋反射出的微光,感慨道:“不过学好剑术确实很方便。”
这些白雾仿佛带着冰碴,每往深处走一步,寒意就更加浓重一分。
“还有多远?”霍行川问。
“快了。”
“刚才看到过镜影吗?”
“没有啊,估计都去找你了吧。”
知白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余光看着肩膀上的长剑,冰冷的利刃贴着自己的脖子,他微微侧头:“什么意思?”
霍行川嗤笑一声:“我刚还在想,这么大的镜宫,怎么做出来的镜灵水平那么差。原来把力气都用在这了。”
知白轻轻地笑起来,整个头一百八十度旋转过来,右半张脸极速扭曲变形,露出精美皮囊下腐烂的血肉。他带着这张左右极不相称的脸阴森森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知白在白雾中缓缓前行。
镜宫与其说是一个阵,却更像是一个结界,不过一般的结界用来隐蔽信息,力量主要汇集在结界边缘上,来防止外人入侵。
只不过镜宫这个结界是为了杀人,力量大多汇集在结界内的镜影上,结界边缘相对来说就脆弱很多。
因此霍行川让自己去找出口,打破结界的思路没有错。
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设阵人也会能想到,所以大多数设阵人都会安排一个镜影守在出口以防万一。
知白原本以为等在出口的镜灵会是霍行川,或者是自己,但是看到眼前人的时候,只觉天旋地转。
眼前镜灵一身金色暗纹长袍,长发束起,容貌昳丽,带着股高不可攀的气质,修长的手中正握着柄长剑。他眨了眨眼,狭长的凤眸神色冷淡的朝知白看过来。
头顶明月在云雾中时隐时现,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如水月光正好落在镜影的脸上。
知白手脚冰凉发麻,为什么镜宫里会有凤君的镜影?
手中迅速化出匕首,知白紧紧握在手心,却不知所措起来。
双脚仿佛灌了铅失了力气,再也动不了一步。
“在那干什么?怎么不过来,”凤君问道。
知白心脏不受控制地乱跳,手也跟着颤抖,机械地握着手里的匕首。
这是镜灵,杀了他!
快杀了他!
他看着“凤君”朝自己走过来,手里的长剑消失了,踩着月光一步一步离自己越来越近。
知白僵硬地举起手里的匕首,一字一句艰难地仿佛从牙齿里逼出来一般:“别过来,不然杀了你。”
“凤君”置若罔闻,继续走过来,在知白慌张无错的眼神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微微俯下身,额头碰上他的额:“怎么还没好起来呢?”
知白身子一僵,指尖脱力,匕首跌落消失。
周围景色瞬间变动,视线再度清明的时候,空气里是熟悉的熏香,暖光擦着窗棂落进来,窗外云海连连。
自己正坐在栖桐殿的塌上,仿佛只是生病后睡了一觉。
眼前的凤君手里端着汤药,坐在塌边:“说了让你休息,怎么又要跑出去?”
知白茫然地看着他。
“怎么,”凤君皱眉,“病傻了?刚才梦到什么了?”
梦?
好像是个很长很长的梦,只是怎么什么想不起来了呢?
“知白,”凤君冰凉的指尖抚过眼角,知白恍觉自己在哭,凤君叹息一般轻轻问,“你为什么这么伤心呢?”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好痛苦……”
凤君搁下药,把知白搂在怀里,嘴唇落在他的耳朵上,柔软的唇擦过耳尖:“知白,别怕,我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