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另一端的锻造台亮了起来。
纪澍走了进来,没看她,也没说话,只是戴上护目镜,启动了自己的焊接设备。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次落点都精准无误,合金板在他的操作下严丝合缝地接合,光滑如镜。
雨眠瞥了一眼,手指攥紧了焊枪。
——他是在炫耀吗?
但她很快发现,纪澍不是在示范,而是在重复演示。
他一遍又一遍地焊接同一块金属板,每一次都像是第一次那样认真,甚至故意放慢了速度,让每一个步骤都清晰可见。
雨眠怔了怔,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低下头,重新拿起焊枪,学着他的节奏,一点一点调整角度。
没过多久,车间的门再次滑开。
裴绛走了进来,轮椅金属部件在暗处泛着微光。
他也没说话,只是走到另一台设备前,拆解了一块废弃的机甲关节,然后——
咔、咔、咔——
手指以惊人的精度重新组装了那个部件,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但每一次拼接都像是教科书般的标准。
做完后,面无表情地拆掉,又装了一遍。
再拆掉,再装一遍。
……
雨眠看着他们俩,喉咙发紧。
她没道谢,也没停下,只是更用力地咬住嘴唇,把焊枪对准下一块金属板。
第十二天,雨眠的手臂已经留下许多因烫伤结的痂,有些地方刚长好又渗出了血丝,混着机油,在皮肤上留下肮脏的痕迹。
但她没停。
一次,两次,三次……
焊接点终于不再歪斜,金属板的接缝渐渐变得平整。
雨眠的视线被汗水模糊,手指因为长时间的高温操作而发抖,但她死死握着焊枪,像是拥有毕生信仰的骑士握着一把不肯放下的剑。
大家始终没说话,这段时间他们下课后轮班来到操作室演练。
他们只是沉默地重复着那些从基础动作到复杂的工艺,一遍又一遍,仿佛在告诉她——
“看好了,就是这样。”
“继续。”
“别停。”
直到第三十五天,凌晨的提示音响起,雨眠终于焊出了一块近乎完美的接缝。
她瘫坐在地上,手臂火辣辣地疼,但嘴角却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纪澍关掉了设备,裴绛收起工具,云墨握着轮椅椅背,三人一前一后离开,全程没有一句交流。
雨眠望着他们的背影,轻轻说了句:
“……谢谢。”
无人回应。
但下一次,他们还会来。
还要继续练习,直到炉火纯青,不能辜负队友,也不能辜负自己。
两个月后,雨眠的锻造台堆满了二手免费零件——医疗机器人的机械臂、报废飞行器的推进器、黑市淘来的废弃过载芯片。
她的机甲不像别人的那样光鲜亮丽,而是像被战火洗礼过的残次品。
“你这玩意儿能动?”隔壁男学员瞥了一眼她的“拼装机”,语气里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
雨眠没理他,只是戴上神经链接头盔,深吸一口气。
“启动。”
机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左臂的医疗级机甲体动作迟缓,右腿推进器时不时冒出黑烟。
但它站起来了——摇摇晃晃,但确实站起来了。
“至少我没花一分钱买现成零件。”雨眠擦了擦额头的汗,嘴角扬起一丝倔强的笑。
董大不服气,“切,穷鬼。”
深夜的车间只剩她一个人——
雨眠盯着自己设计的机甲结构图,突然意识到机甲锻造和金融市场其实很像。
金融交易有波动,机甲有能量震荡。
投资组合要分散风险,机甲系统也要冗余设计。
金融模型能预测市场趋势,那能不能预测机甲战斗的变量?
雨眠猛地坐直,调出金融算法,重新编写机甲的能量分配程序。
“如果我把量子核心的负载当成金融市场的资金流……”
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金融公式被转换成机甲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