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
漫天长夜。
天气更冷,雪已积了厚厚的一层。
沈今生喝得酩酊大醉,已是分不清东西南北的边缘人,一步一步跨过巷子口沉积的雪路,走得很慢。
一路走回客栈,被风推着走,步子虚浮,差点摔倒。
好容易上了楼,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一手抚着额头,一手撑着墙,在看清那人的面容时,顿时警觉起来:“乌迁,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踪我?”
她猜得没错,乌迁确实是跟踪她。
从出萧府开始,一直跟到了客栈。
“沈今生,你别再耍花样了,直接跟我回王府。”乌迁面色漠然,直白地开口,他没什么耐心,死死地抓住沈今生的胳膊,用力拉扯。
沈今生自然不肯,抬手想要挣脱,身子却被乌迁强硬地扭过去,整个人被按在墙壁上,接着是手、脚、头,都被他制住。
“乌迁,你放开我!”
“你凭什么管我?我跟萧宁已经没有关系了,跟你也毫无瓜葛,桥归桥路归路,你懂不懂?”
她挣不开,又气又急。
乌迁置若罔闻,她动一下,便用另一只手重重敲打一下,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沈今生原本就喝醉了,几番下来,竟被敲得晕头转向,忍不住咒骂:“你轻点!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碰见你!”
乌迁手下不容情,话语更是冷淡:“沈今生,你日日夜夜饮酒买醉,在我看来真是一件极大的蠢事,极大极大的蠢事!你就算把自己灌死,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不是一有机会就千方百计地想要爬上萧宁的床吗?去认错,去服软,只要你愿意低头,萧宁不会拒绝的。”
“毕竟,你们以前,是那样恩爱的一对璧人。”
他说得有理有据,句句在理。
可沈今生却听得怒火中烧,头痛欲裂,好不容易盼来了解脱,如今,乌迁竟又要将她往深渊里推,再一次套上一个无形的枷锁?
她猛地挣脱束缚,踉跄后退几步,扶着栏杆摇摇欲坠,最终摔坐在了地上,指着乌迁破口大骂:“你给我滚!滚出我的视线范围之外!否则……我一定让你后悔来到世上!”
乌迁浑然一愣,怔怔地看着她。
半晌,他冷峻的脸上,突然泛起了苦笑:“沈今生,我后悔了。”
“我当初,真的不该买下你,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喝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丢自己的脸不说,还丢王府的人,萧宁因为你,都病了好几日,你知不知道?”
“你回头吧,别再犯傻了,回去服个软,萧宁不会亏待你的,你们以前感情那么好,怎么忍忍,就到不了头呢?”
他语如连珠炮,声声直击沈今生心底,叫她哑口无言。
不知该如何反驳,如何为自己辩解,她只知道,自己跟萧宁没有关系了,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她不想被任何人指手画脚,不想再掺和进任何人的生活中。
累了。
真的累了。
她只想好好睡一觉,天亮了就起来,去过自己新的生活。
见她失神,乌迁动了怒,伸手揪住她的衣领,冷声道:“说话!你答不答应!”
他顿了一顿,又加上一句:“沈今生,你无亲无故,除了王府,你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你无处可去。”
一句又一句,将沈今生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钉得鲜血淋漓,她忍无可忍,重重扇了乌迁一记耳光。
“你有完没完!”眼泪簌簌而下,混着惨白的面容,她手直发颤,强行压住声音的颤抖:“你就那么喜欢看我痛苦吗?你就这么恨我,想把我往死路上逼吗?”
乌迁被打偏了头,看着那近乎偏执的脸,他眼睛涨得发红,话语不由软了下来:“沈今生,你别这样,别……”
“我没有逼你,我只是希望有人能心疼你,爱你,让你快乐,让你幸福……你这样的女子,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他语无伦次,最终归于一声叹息:“你若不愿意回去,我便一直跟着你,陪你一路走下去,直到你愿意回头。”
乌迁是真的动了心。
她那样决绝,那样凄苦。
她像是一朵在雪夜里开败的孤花,即将枯萎。
他见不得她受苦,见不得她孤单。
沈今生不懂乌迁的坚持,更不懂乌迁的复杂心思,她跟乌迁,完全是两种人。
她要走的路,是一条不归路,乌迁走的是阳关大道。
一左一右,一明一暗,迥然不同。
他们之间永远不会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