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迟润青的名字就出自这首诗,杜甫的《春夜喜雨》。
他小名也跟雨有关,叠字霖霖。而姐姐是草木向,叫蓁蓁。
两人的生长轨迹仿佛也印证了各自姓名,姐姐蓬勃向阳,而他——
他不接话,舒栗也没有因此尬场,转头嘲起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就缺点逼格,明明姓氏蛮罕见的不是?”
她偏过脸来求认可。
迟知雨对上她暮色里透亮执著的眼睛,蓦地有点儿大脑失灵:“你姓什么?”
“你阿尔茨海默?”
迟知雨:“……”
“我姓舒!”她严正告知。
经由提示,回忆链上之前,他记起她那天振振有词道出的全名,shu li,具体是哪两个字,尚未知晓。
迟知雨大概猜出她姓氏的具体汉字,故意找出最没意象的名词:“舒肤佳的舒么?”
没想到她魔高一丈:“护舒宝的舒。”
迟知雨词穷:“6.”
舒栗说:“你的语文老师不会为你着急吗?”
迟知雨:“我的语文老师很安心。”
他又谐谑问:“什么li?好美丽?”
舒栗沉默一下:“栗子的栗。”
“哦。”
“明明这个姓可以起出很多典雅的名字的吧,”她开始为自己打抱不平:“我妈非要乱起。”
过往学到的人际礼数自动鸣笛,提醒迟知雨此刻应该抬举一下对方确实无法引经据典的姓名,但他实在无从下手。
最后他说:“你可以改名,现在也不晚。”
她竟真有此意,共鸣强烈:“对吧,你觉得起什么好?”
迟知雨会意一笑,找准时机:“小舒口袋。”
“……”
“谢了您咧,”她摆出京腔,嘲讽三连:“对了,Avis,还没问你呢,Avis,你为什么叫Avis?”
迟知雨却自若地挑眉:“你没看过哈利波特吗?这是里面的咒语,飞鸟群群。”
—
舒栗丧气地回到家,妈妈今日休兵,没有征战牌桌,卸甲当织女,窝在单人沙发里勾毛线,这是她仅次于搓麻的第二爱好,家里的形色电器都是她钦选的手工模特,无一遗漏,连挂壁空调都被迫在炎炎夏日穿上彩织外衣。
见女儿回来,她搁下环形针,去厨房装饭。
舒栗趿拉着棉拖,幽魂一般尾随至餐桌:“妈,我能不能改名?”
陈亚兰惊讶:“怎么又想这茬?”
“因为你当时根本没好好起名,人家家长都翻遍诗经楚辞,你直接从路边摊里选。”
陈亚兰辩驳:“我说了多少次了,给你起个坚果名字是希望你坚强,内心又柔软恬静,每天都过得甜津津,你这孩子,给你起个梓萱就老实了。”
舒栗努嘴,视线炯炯:“你最好是。”
陈亚兰不再搭理。
饭毕,舒栗从冰箱里开了听雪碧回房,掀开当日手账。
她挠挠脖颈,不由犯起呆来,今日信息量过载,脑袋亟需缓冲处理。允许自己放空摸鱼少刻,她抿一口冰镇汽水,打开微信查看消息。
上午看房的中介叫张茹,给她传来简讯:姑娘你看得上么?
舒栗晃晃腿,又摁几下笔头,陷入迟疑。
理性上,这间车库不是最优选,设施陈旧,价格还比那些新崭崭的要高。
但它有个妙处,从小区出来到in77地铁口那段路,碰巧能徜徉镜湖。过往不常走就算,也不会惦挂,但一旦被好山秀水养刁心灵,就很难再回到灰扑冷峻的钢筋森林。
如果早晚都能途径这样的疗愈场,她每天或许更有干劲。
再过一个月,就是杭城最昳丽时景,不难想象那会儿苏堤之上的柳浪闻莺。
舒栗撑了会下巴,不甚确切地答:我再想想。
又在心里填充:意向很大。
翻了翻其余中介,有的已没了音信,有的会不时敦促。手指停在灰色头像那栏,舒栗不禁燃生一丝羡意,没有后顾之忧的人生是怎样的,旁人快踩裂的断桥在他们眼里不过是门前过河石桩。
若有心电感应。
灰头人士突然发来消息。
Avis:[图片]
舒栗点开看,是张正对电视机拍下的游戏界面,角色身后多了个棕不溜秋的球状跟宠,头顶浮着的应该是昵称,单字一个“栗”。
舒栗:?
Avis:舒栗上线。
舒栗撇撇嘴角,还予三个沥血小刀表情。
她说:有人说过你很小学鸡吗?
迟知雨:有吗?
迟知雨:推己及人,礼尚往来而已。
舒栗:不会这只“小栗”,也要雇人帮忙遛吧?要不我也去创个账号?
这话难免扎心,Avis静默片晌:这是单机。
舒栗顺势发出一个掩唇担忧的泪汪汪小黄脸:那怎么办?
少爷果然被激到。
Avis:明早九点,一秒都别迟到。
Avis:我亲自遛狗教学,好好看好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