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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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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起侍应生给的柠檬水,细细抿着。再次查看手机,已经五点半,这会沈序秋应该已经下了飞机,在回别墅的路上。

蒋霖还是没回复她。

沈序秋是高位者,就连他身边的秘书也自带一股高高在上的气息,回消息爱答不理。

池绿给自己打镇定剂——不回复就是默认同意。

不同意也没办法,她已经到了沈聿初给的见面地址。

酒店大堂明亮如昼,落地窗外天气阴沉沉。

池绿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蓬松长发扎了侧边麻花辫,她的侧脸特别乖巧干净,安安静静地用黑笔在笔记本补充采访大纲。

桌面放着云台,相机,录音笔。

“你真是贼心不死,阴魂不散啊。”

熟悉的声音吓了池绿一跳,抬头。

站在面前的女人一袭黑色礼裙,精致漂亮的五官不悦地瞧她,双手抱胸趾高气昂。

是非遗女博主。

“你从哪里打听我的行程?买通了我哪个助理?勾引我男朋友还死乞白赖要我配合完成你的作业,现在的大学生都那么不要脸了吗?”

“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你的。”顿了顿,清澄的双眸柔软坚定:“最后一次重申,我没勾引你男朋友,你既然那么宝贝他,就好好看着他,别让他有时间骚扰其他女孩。”

池绿觉得她吵,盖上笔帽,不想和她争辩。

把桌面的东西一一放进帆布包,突然,身上一凉——女博主把柠檬水全洒在她脸上。

滴滴答答的水顺着光滑的下巴落在胸口,酸味从唇角侵入。

“我就是太体面了,你才敢口不择言。”

“你现在立刻从我眼前消失,以后再出现在我面前,就不止泼水那么简单了。”

“好大的口气。”

池绿偏头,大堂电梯里走出一道身影,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腰板挺直,气度翩翩。明亮的水晶灯下,他五官英俊,眉眼轮廓明朗深邃,透着一股少年感。

金碧灿烂的大堂在他出现的那刻仿佛失去了夺目的属性。

真人比封面杂志更意气。

池绿心想,沈聿初还挺重视这次出镜采访。

“我请来的贵宾,什么时候轮到你让她消失?”

坐得端正的池绿被泼水后一脸茫然,黑发湿哒哒贴着白嫩的脸蛋,单薄的身子紧绷着,看上去特别惹人怜爱。

沈聿初皱眉:“你泼妇一般泼人水是什么意思?”

女博主瞬间红温,她从男朋友那知道这是沈聿初——云维集团董事长的侄子。

“抱歉,我不知道她是您的朋友,我以为她是跟踪我过来的。我男朋友是容恒公司的二少,今天一起来参加你的生日宴……”

沈聿初瞥她一眼:“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

女博主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倒也挺能屈能伸,对池绿说:“对不起啊。”

池绿知道她的道歉没几分真心,但这种让她道歉的机率错过就没了,便故意说:“我没听见。”

女博主脸色一变,又不得不加大音量:“我说对不起。”

池绿并没感受到歉意,又让她重新说。

沈聿初在旁边静静瞧着没再插手,唇角勾起意味不明地笑。

女博主说了六遍不同语气的对不起,最后一次终于有了道歉的诚意才让她走。

“沈师兄,今天是你生日吗?”

池绿想到刚才女博主说的话。

沈聿初勾起一抹笑:“对,我生日。你衣服都湿了,我让人给你一套新的换上。”

大半杯水都淋在池绿身上,初冬天气她本就穿得单薄,冷得牙齿打颤:“没事的。”

她有些懊恼:“我不知道今天你办生日宴,那要不你先忙,我明天再采访也行。”

“我生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每年都那样。来都来了,待会一起吃个蛋糕后我们就找个安静的地方采访,行吗?”

沈聿初温柔地问。

在交谈的俩人没注意到酒店旋转大门进来几道身影,伴随锐利的哀求叫喊,噗通跪地的声音引起周围目光。

“沈董,求求你,我错了。”

顺着声音看去。

被簇拥在中间的一道被迫站定,男人身后是深浓如墨的夜色,他穿着黑色风衣,长腿遒劲,灯光落在他绝艳锋利的脸。

他低眉,薄凉阴冷地睥睨跪在身下抱他大腿的人,狭长的眼缝似千年冰川,隐着化不掉的戾气。

大堂萦绕着淡雅的白檀红雪松木质清香,男人却像是嗅到难闻的味,眉宇微皱,像看垃圾般无动于衷,高傲冷冽的气场无声宣告他的嫌弃。

“手不要了是吗。”

他声线低醇平缓,没什么情绪起伏,如同暗夜里的海滩,安静里藏着一无所知的波涛汹涌,性感又危险。

男人立马惊慌松手,不顾形象地卑微祈求:“我错了,求求你看在我为公司做牛做马的份上放我一马。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进去啊。”

冷酷无情与可怜卑微混杂的场面让池绿不由自主地屏息,瞳孔蓦然放大。刚才浇在身上的水在这时起了效果,冷意迅速蔓延全身。

——不远处冷漠阴沉的男人正是沈序秋。

他下了飞机,没回星月湾。

下跪的狼狈男人,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沈序秋,袖手旁观的蒋霖……

熟悉的画面,跟几个月前在浮邻县发生的场景高度重合。

记忆涌上脑海。

她呼吸有些困难。

沈序秋屈尊俯身掐住男人的下巴时,池绿感觉那双手扼住的是她的喉咙,空气变得稀薄,大脑缺氧到疼痛。

“做恒达的间谍偷走宇航新品的核心技术,害我亏损20个亿时,你怎么没想到自己上有老下有小?”

男人哆嗦起来,不顾形象地痛哭流涕。

“你一个跪能长出20亿还是我看上去像好人?”

沈序秋虽然微微俯身,但狠戾的气势不减,像捏着一只无缚鸡之力的蚂蚁,玩弄鼓掌。他的腕稍稍用力,狠狠地甩开男人,安静的大堂甚至能听见下巴脱臼的咔嚓响动。

叫声凄厉。

池绿心惊胆战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肩膀缩了下,头皮发麻。

——行为一如既往的恶劣妄为,是普通人不敢侵犯的权势顶端,是生命链的主导者,肆意张扬的活在他所建构的世界,他就是规矩。

谁惹他不快,谁就得在他制定的惩罚里脱去一层皮肉。

匍匐的男人又想抱沈序秋大腿,被他一脚踹开,不悦地问:“什么垃圾都能碰我,保安那么高大威武是用来招客吸引富婆的?”

围观的大堂经理汗流浃背,立马让保安进来把人丢出去。酒店是云维集团的产业,他们打工族哪里敢让老板不愉快。

点头哈腰地跟沈序秋道歉后安抚大堂的客人,今日住房优惠5折。

看戏的人噤声。

池绿想逃,想躲。

但来不及,旁边的沈聿初略惊喜地喊:“四叔。”

沈聿初叫的是谁?

被喊四叔的沈序秋正用蒋霖递过来的手帕擦拭手指,抬起眼皮,没温度的黑眸冷沉沉地扫过去。

隔着初冬夜晚的风,肆意的暖气,他的目光从沈聿初的脸沉寂地转移到池绿的脸。

深不见底的黑眸瞬间凝起冷意,像是阴暗里冷静从容,捕捉到猎物后蓄势待发的蛇。

透着阴湿的亮。

光是不经意地瞥一眼足以令人冒冷汗。

少女对上他的视线,怯生生地后退了两步,单薄的身子紧绷缩着,仿佛被一把刺刀抵着,低眉敛目地数着地下闪闪发光的砖。

反而是她旁边的越窑秘色瓷里插着的白色蝴蝶兰呈扇形恣意舒展。

震惊过后的池绿这才反应过来,沈序秋和沈聿初都姓沈。

他们之间居然是叔侄关系。

早知如此,她死也不会采访沈聿初。

如今后悔也无济于事。

池绿僵在原地,直到有限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双锃亮的黑皮鞋。

她屏息,一颗心跳到嗓子眼。

是凌迟前的精神折磨。

沈聿初笑:“你回来也不提前跟我说,我好去机场接你。”

“怎么一回来就生那么大的气?还以为我看错人了。”

沈序秋冷冷地刮着池绿要埋进地缝的脸,一声哼笑从鼻腔溢出时她将脸掩得更低,好似要把自己的下巴吃掉。

随意问:“吓到你女朋友了?”

轻松聊天的口吻。

沈聿初啊了声,顺着目光看向池绿,笑得更好看了。

“这是我师妹,南大新闻系的池绿。池绿,这是我四叔。”

被点名的池绿实在躲不过去,捏着衣摆的手骨节泛白,她不知道沈序秋又在玩什么游戏,是没认出她,还是故意这样问。

踌躇时听见他问。

“脖子怎么了,落枕?”

池绿听懂了言外之意,是想让她抬起头。

已经被发现,躲不开的,总归是要面对。

她在自己急促的呼吸和紧张的心跳声中缓缓抬脸,清澈瞳孔泛着星星点点的莹光。

不同于远观,沈序秋近看压迫感更是无处可盾,他眉眼冷而硬,棱角刀削般锋利,鼻梁高挺英气,那双狭长的眸是尖锐的刀子,是能随时缠上她脖颈的毒蛇,每次看都心生怕意。

沈序秋眯眼审视她。

她那双墨黑的桃花眼漾着一池波光粼粼。

粉唇咬得发白,头发、胸口的衣服湿了大片,不像是淋雨了倒像是被人泼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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