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她真觉得自己要死了,她感觉血正在一点一点往外流,身体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硬,后来秀桃把她从死人堆里挖了出来,她睁开只能睁出一条缝的眼睛看着她。
秀桃给她喂血,说:“别嫌脏,不能在这里停下来。”
她活了,她又活了,她被那位满身华袍的男人看中成为了他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鲜血终将会重塑她。
棋室的白烟缓缓地往上飘,整个棋室两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认真,就连一开始眼神带笑的林宵也开始沉默地看着棋盘上的棋。
棋盘上的棋子密密麻麻,多到看得王言上眼花缭乱。
何自疏的手摩挲着手里的黑子,一滴汗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林宵,林宵晃动扇子道:“怎么了?”
“没什么。”何自疏摇了摇头。
棋盘上黑子依旧很稳,他像是有着掌控一切的力量,也像是牢狱,慢慢地诱导白子然后将其绞杀。
偏偏那白子常常兵行险着,不计后果,即使快要死透了也还有一口气在,如同一把沾了血的刀,不知道从哪里就飞射出来。
外面似乎已经天黑了,屋内燃起了明黄色的烛光。
烛光照在温润的棋子上也照亮了何自疏的侧脸。
林宵抬头打量着何自疏,慢悠悠地说了句:“小小年纪,这么强的控制欲可不好。”
何自疏撩起眼帘,“闭嘴。”
王言上静静看着何自疏,只见他手里的棋拿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来。
昏黄色的光照亮了她头发上的紫色发髻,还有那一双淡淡的眼眸,她看着何自疏的手忍不住出声道:“自疏。”
何自疏猛然抬头看着王言上,“阿姐……”
王言上的手心也掐了一把汗,她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她朝他点点头,说道:“往前走,别回头,别犹豫,别害怕。”
“你不是让阿姐相信你吗?阿姐相信你,但是最重要的是你要相信你自己,别想太多,往前走,别停。”
林宵手中摇动的扇子一顿,她的双眸看了一眼王言上然后不着痕迹地收回。
何自疏朝着她点点头,他扫视整个棋盘,然后毫不犹豫地下出了一子,那一子跳出了他沉稳的风格,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和魄力。
充斥着酒香的屋子,蜡油正在沿着腊壁慢慢往下堆叠,白布条一节一节缠上那一指长的伤口。
林宵用嘴咬住白布条的一端,另一端用手一拉,密密麻麻的汗水打湿了她身上白色的里衣。
忽然面前的那道门被人推开,林宵抬眼一看只见秀桃正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关上门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周围一排一排蜡烛照亮了两个人的身影,林宵轻笑一声,说道:“你怎么还没走,不是说杀死完颜格之后你就立刻走的吗?”
秀桃问:“我走之后那群官府的人肯定会盯上你,那你怎么办?”
林宵无所谓道:“那群人抓不到我,就算抓到了又怎么样?反正人不是你杀的,你走吧。”
秀桃向前又走一步,“如果你被她们抓到了呢?像你这种倔驴肯定会认的。”
“啧,”林宵轻笑一声,“那你还挺了解我。”
两个人注视着彼此,后面林宵被她瞪烦了直接转过身去不看她。
秀桃嘴角一扯轻笑一声:“林宵,我是不会走的。”
“你还记得你教过我情义两个字吗?代表担当,责任和道义,我不能不讲情义。”
林宵嘴唇动了动但是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秀桃继续道:“你是战场上最勇猛的兵,你从来不会回头,所以我也不会回头。”
“我从十四岁遇见你,到现在已经九年了,未来的许多年,我也希望你不要回头,一路往前走,就像过去一样。”
林宵依旧背对着她,她知道她在跪她,但是她不知道怎么了整个人就像是木桩子一样立在原地,动也动不了分毫,她的手微微攥紧又放开。
秀桃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然后慢慢跪了下来额头磕在手背上轻轻一拜。
这一次她替她扫清最后一个心结。就像林宵说过的,能做出来就没必要说出来。
“你输了。”何自疏落下最后一子,抬眼看着对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