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影领命而去后沈珏还在想豫州兵变的原因,说是沈国崇文抑武,不对,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如今才兵变。
说是底下人贪污军饷,沈珏也觉得不对,水至清则无鱼,底下的官大大小小是要贪一些的,但是从国库里划出去的军饷已经够多了,她母皇在世的制度她没有改过一点。
只能说沈珏这个曾经被皇姐们挤在中心政权外的皇女,确实不该继承皇位,没被人带领仅凭自己去摸索,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沈珏不说散,大臣们也不敢离开。
一帮人就跪着议事,议到沈珏惊觉殿内还有各家的男眷,这才又把男眷们遣散了。
安平郡离京都更近,沈兮从府上赶到燕门关用了九个时辰左右,加急轻装回京都最起码要用七个时辰。
绝影往返的速度要快于骑马的燕王一行,所以在沈兮几人进宫门之前,绝影就已经回来见过沈珏了。
“禀陛下,燕王及燕王君已快马加鞭赶来,按燕王殿下的脚程约在戌时进宫门。”
绝影是皇帝身边的暗卫,速度和体力远超于常人,但经过六个时辰的奔波,身体上的劳累也明显外显了。
“下去休息罢,许洛!传轿撵在宫门侯着。”沈珏吩咐道。
距离豫州兵变的消息传进宫里已经过了六个时辰,沈珏在第一时间派姜元香带着一部分禁军奔向豫州,命临近豫州的两个军营各调兵三万,实在不行就暴力镇压。
但沈珏并不想暴力镇压。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兵变,但也读过史书略懂人性,豫州兵变的原因尚且不清楚,但支持人数如此之多就代表极有可能是因为朝廷,否则没有东西能挑起如此多的人的怨念以至于能冲出军营。
至于瑾王,兵变的消息传进宴会后,她确实主动向她请命去平定豫州兵变,要以此将功折罪。
但沈珏不想让她去,沈缙云也有二十几了,正是人各项能力都保持在巅峰值的状态,而沈珏,虽然年岁不大,但也过了四十,再加上她的疑心病,就更显老了。
豫州是沈缙云的封地,她作为一州之主虽不驻封地,但也有能力往豫州添更多的自己手下的人,君后母亲又是吏部尚书,沈珏怕豫州兵变是沈缙云想将政权军权都揽在手里铤而走险的计划。
沈国皇帝将将领的军权分散,任用文官去掌管武将,就是为了把沈国兵权握在自己手里,因为无论政权怎样,沈国兵权和暗卫部,才是能够颠覆一切的力量。
沈珏开始怀疑沈缙云这个,她从小作为皇储培养的女儿了。
她一开始培养沈白榆几个年幼的皇女,一是为了锻炼沈缙云,二是希望沈白榆几个以后能在沈缙云手里活下来。
但是现在,她心里的皇储备选人已经重新洗牌。
所以她派了姜元香,将一切见闻一切秘密都告知于她的沈兮,此时是她唯一不怀疑的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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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兮带着容澈赤霄元安一路狂奔,中途休息两次,也确实如绝影所说戌时到了宫门口。
沈国没有宵禁,但宫门还是按时间落钥的,一路畅通无阻只能说是沈珏特地下了命令。
本来想以“宫门落钥”的借口再歇一歇的……
但沈兮看着沈珏特地吩咐过的轿撵,又觉得还好,于是她带着容澈上了轿。
沈国戌时没有宵禁,这会儿大道上都是人,反倒是进宫以后,处处透着死气。
皇宫内部哪哪都是沈珏的眼线,沈兮只能和容澈眼神交流,她们清楚豫州兵变的流程,也知道沈珏派了姜元香出去,但是朝堂上的具体情况她们还没来得及收到信。
轿撵破例的一路直达集英殿,许嬷嬷侍立在殿外,看见沈兮下了轿撵,立刻挥退左右,一个人过来一边行礼一边小声告诉沈兮,除夕宴当晚赴宴的官员们都被沈珏留下了,而沈珏此时的情绪大概是慌乱……
许洛把能简化告诉沈兮的都告诉了,惹得容澈人懵:怎么回事?
沈兮回他一个眼神:我把她爹和竹马儿孙都扣下了。
两人走进殿内行礼,没等跪下就被沈珏免了礼。
沈兮放下行礼的手,扫了一眼一旁的官员,发现沈缙云还留在殿内,在心里毙掉了planA。
沈珏揉了揉太阳穴,问道:“老三,豫州兵变,你有什么看法?”
“啊?”沈兮呆呆的反问,随后又反应过来说:“豫州不是大皇姐的封地吗?儿臣没去过豫州,怎么知道豫州为什么兵变……”
后面跪着的沈白榆差点笑出来。
“有什么想法便说,不用怕错。”沈珏皱眉道。
沈兮哦了一声:“依儿臣拙见,士兵们闹事无非就是没钱过年,能在过年的时候闹事,除了这个儿臣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你觉得是豫州军饷没发到士兵手里?”沈珏皱了皱眉。
楚谏官提着她的脑袋说话了:“陛下,就别让燕王殿下在这胡闹了,兵变可是国之大事,怎能、怎能……”
沈珏摆了摆手让她闭嘴,沈兮现在是满朝文武唯一一个跟普通士兵打过交道的,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带过兵的亲王,兵变这块,她得听听她的意见。
“是,燕州毗邻京都,尚且有贪污军饷的蛀虫,更何况是离京都甚远的豫州。”
沈兮抬头看了一眼沈珏,沈珏便抬手示意她接着说,其余想再插话的大臣也只能闭嘴。
她是在到了燕州以后两三天才遇见华炎云的,她的名声纵使华炎云不知道,也会因为心里有鬼去查。
但是这事还是让她碰到了,就像是故意往她眼皮子底下放的。而清楚她一定会因此找到府上的还有本事布局的,只有京都的重臣们。
华星烛买官,就算她自己确有本事,但“失误”失的她升为燕州转运使未免太过巧合,沈国的官职任命可是归吏部起码十来个人轮流核对档案试卷的,有本事让她们冒着生命危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那只能是吏部户部的尚书侍姝。
再说那些收缴的赃物。燕州养兵五万,军饷可是相当可观。再加上转运使掌管一州财赋粮草,每年转送到朝廷的也有大把可贪。
问题就出现在这,已知燕州军饷被贪了一半,而许连霏接任燕州转运使后,账簿数目与华星烛差别极大,可见这么多年华星烛没少贪。
那除了华府正常支出,华星烛应该还有其他的大额支出,那些支出……至今下落不明啊。
“你的意思是,有京中重臣,有计划有规模的贪污各州军饷?”沈珏皱了皱眉。
“儿臣当然只是猜测,不过燕州毗邻京都军饷尚且能被贪污近半,那豫州和其他州……就不确定了。”沈兮回道。
“不过说到底豫州的事,还是得审一审那个发起兵变的定远将军,儿臣说的都是猜测,没证据的。”
户部尚书辛夷后背直冒冷汗,沈兮的话虽没有证据,但除了华炎云当街欺压百姓以外,句句是真!更要命的是,皇帝真的信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骂沈珏有病。
沈珏当然没病,她能听沈兮无凭无据的说话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跟士兵平民来往密切的亲王,其余大臣们只会说豫州军是造反。
另一个是沈兮的书信给她营造了一个次次猜次次准的人设,听听又不碍事,说不定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