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兮在信纸里将此事源头归为她在路上偶遇华炎云身为校尉却欺压平民。其余的一切全部如实但平铺直叙的地写在信件里,如在何处搜出证据,以及华星烛执意要皇帝亲自处置等。
最后她还额外加上了一些作为女儿对沈珏这个母亲的慰问。
烘干了信件,沈兮瘫在床上,心里盘算着初至燕州的成果:
飞鹰堂已经完全渗入燕州押司,如蛛网般的暗桩向燕州周围蔓延,从燕州传出去的、从外面递进来的,无一不化作飞鹰堂暗卫手里的密信;
而初衍生的数百隋氏傀儡,则作为节点,钉守在燕州各郡。那些来华府看热闹的军官也被沈兮操控隋氏傀儡附了身,成为了她插在燕州军营高层的眼线。
初战,算是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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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
沈珏坐在皇椅上,面前呈着那块玉如意,手中拿着沈兮的奏折细细查阅。随着她手指再翻一页,底下的朝臣们的头便更底一分。
“好啊,区区一个燕州转运使,光查出来的贪污所得就能赶得上皇宫上下一年有余的用度了。”沈珏气极反笑,下面的臣子们齐齐跪倒,口呼息怒。
其实玉石翡翠成色如何无关紧要,沈珏震怒的真正原因是华星烛一个地方三品,不仅大肆贪污军饷,甚至毫不掩饰。贪污所得就摆在明面上,连燕王都不避,简直是在打她这个皇帝的脸。
“辛夷!”沈珏将沈兮的奏折扔到户部尚书辛夷脚边,指尖在凤案上叩出清响,和着殿外的寒风激的几个朝臣的心跳越发激昂。
一个转运使贪了这么多,她这个户部尚书是知也不知?是默认纵容……还是参与其中呢?
“请陛下明查!”辛夷捧着奏折和笏板,膝行至群臣列外俯首叩拜:“各州军饷由户部下发之后到各州转运使接收的文书齐全,陛下现在就可查阅!”
沈珏指尖轻叩,燕王的书信不经中书门下,是由暗卫直接送进来的,辛夷如此坦荡,倒是消了几分她的疑虑。
沈珏又将目光转到兵部尚书的身上,兵部尚书已是耳顺之年,鬓发斑驳、低眉顺目的跪在队列里,对沈珏的目光视若无物。
沈珏当年因为忌惮江兰泽,所以在削弱兵部上更胜先帝。如今兵部尚书虽名为从一品大臣,但手上并无实权,在军饷下发流程里,只有最后的各州地方将领接收画押归兵部管。
但到这一步的时候兵部已经无力管控,所以兵部与此事毫无干系。
沈珏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让兵部有实权去核查军饷下发一事。她转向户部尚书辛夷和吏部尚书陈笠及刑部,下旨让她们着手调查华星烛贪污军饷买卖官职一事。
户部吏部刑部三部尚书归列之后,又有大臣上奏说燕王此举虽有利于朝政,但是她先行扣押燕州转运使这一行为有违沈国律法,请沈珏对燕王小惩大诫。
不过沈珏对此左耳进右耳出,几个谏议大夫也就是走个流程——安平王嘛,循规蹈矩那才是见了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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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珏那里怎样沈兮没什么兴趣知道,反正最后结果猜都能猜出来:几个替罪羊上刑场,接下来除了燕州,其他地方的军饷照旧发不了几个子。
不过她的目的也不是现在就替各州军营不留名姓的争取她们应有的东西。
沈兮这个月都在跟军营里的普通士兵们一起拉练吃饭,加上她处置了华星烛华炎云和其他几个狐假虎威的,士兵们对她也逐渐信任起来。
一切进展顺利,就是容澈这些天跟白长庚一样不知道跑哪去了,走之前还跟她要了一个月的月钱说这是补偿。
【零贰叁,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系统了,有些事难道还需要我提醒你吗?】沈兮从靶场上下来,接过了几个眼里发光的士兵们递过来的水,猛灌一口倚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宿主,有话可以直说,零贰叁是人工智障,零贰叁正在维修,零贰叁听不懂。】在沈兮的一巴掌落下之前,零贰叁就飞快的钻了回去。
【……】沈兮在识海里流畅的撤回了一个巴掌。
“今日轮到哪队去燕州与蓟州交界处清剿流匪了?”沈兮站起来喊道。
靶场上钻出来几个大汗淋漓的将士,领头的正是那个老实人长相的百户张崇安,她拱手回道:“回殿下,剿匪队的人差不多都在这里了,但是我们应该是未时点卯,这会儿是?”
“本王做主,今日点卯时间提前,免了你们上午的训练。”
将士们欢呼起来,跟燕王清剿流匪可比跟燕王一起训练轻松。
于是将士们积极起来,沈兮话落之后她们就该叫人的叫人,该排队的排队了。
沈兮回到树下荫凉里坐着,远远的看见了一抹从没见过的身影。
【零贰叁。】
【五品定远将军薛坐隐,原明威将军薛弦桐的妹妹,薛弦桐是江兰泽的追随者,二十年前战死沙场,薛坐隐这个官是沈珏赏的虚衔,因为薛坐隐身体不好,在此之前就又病了一个多月。】
那抹身影越走越近,沈兮一眼就看到她浮肿的脸部和明晃晃的黑眼圈,是个气血双虚的面相。
【沈珏应该知道她是江兰泽的旧部吧?】沈兮装作好奇的问。
【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你还能见到薛坐隐吗?】零贰叁鄙夷。
【呦,长脑子了,难得。】话音未落沈兮就把数据库更新键点了,零贰叁被迫骂骂咧咧的投入工作。
“末将薛坐隐,参见燕王殿下。”薛坐隐拱手作揖。
“免礼,本王正要带这批剿匪队出去,薛将军身体不好,不必特地给本王见礼。”沈兮摆摆手,走近一看就知道薛坐隐明摆着是刚能下床,翻翻脑子她也记起来了赵晴山曾经跟她说过这事。
“谢燕王殿下。”薛坐隐缓慢的直起腰来。
沈兮看着薛坐隐很不流畅的动作,垂眸一笑:“定远将军这名字有趣,底下是不是还有叫银编方絮的妹妹弟弟?”
薛坐隐看到沈兮的脸微微一怔:这双瑞凤眼与江将军真是如出一辙……
“是,末将有个弟弟叫银编,但是薛家只有末将姐弟三个,不曾有叫方絮的妹妹。”薛坐隐低下头来,语气轻微发颤。
江兰泽与白长庚曾救将士们于水火,江兰泽的女儿……想必也是来救她们的。
眼见着薛坐隐盯着她失神,目的已经达到,沈兮干脆跟薛坐隐告别:“定远将军身体不好,就先回去吧,正好本王的队伍已经准备好了,便不与将军闲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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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坐隐是江兰泽旧部一事只有将士们与白长庚清楚,而零贰叁告诉沈兮,作为主力的白长庚是在她暗示之后才与薛坐隐取得了联系——这代表白长庚清楚的知道沈兮突然有了一个他认知外的信息渠道。
但是白长庚毫无反应,好像对此早有预料。
稀奇,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无论她是不是沈朝曦,白长庚多年谋划不可能就此停滞。再者连容澈都能察觉出她不是原主,那抚育原主至今的白长庚也没理由看不出来。
篝火噼啪作响,溅起点点星光。沈兮翻动着手中的烤兔,山林夜间万籁无声,唯有零星鸮鸣划破寂静。
“都三天了,怎么连蓟州军的影都没见着过?”张崇安拿着木棍拨动篝火,喃喃自语般絮叨:“这群人不会是饿死了吧?”
“蓟州是京都粮仓,就算是咱们燕州军饿死,她们蓟州军也饿不死。”不过蓟州掌权人会不会舍得把那些能换钱的粮草留给她们还要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