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魏彻同闻絮一齐进来,起先愣神片刻,而后唇边绽出浓重的笑意,“你们二人一道来的啊。”
两人同声问安。
“母亲。”
“婶婶。”
此言落下,闻絮呼吸一滞,空气中登时弥漫着几丝尬意,好在只有闻絮一人能够察觉。
明娴将重心全部落在闻絮身上,她看着眼前裹成粽子的小人儿,上前帮她脱衣。
忍俊不禁,打趣说,“里头热,婶婶帮你脱了这些。圆滚滚的,跟个小福娃似的”
“多谢婶婶。”
魏彻沉默地注视这一“母慈子孝”的场面,他宛如局外人。
冯嬷嬷上前帮魏彻脱下披风,心疼说,“您是奴婢自小看着大的,奴婢知道您是在乎夫人,可也别自损身子啊,冻坏了可怎么成。”
“知道了,嬷嬷。”
出门时闻絮就说不必里三层叠,外三层裹,白栀怕她着寒,非要如此。卸下衣裳后,闻絮才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
听见明娴调侃,她反应过来,原是自己这幅打扮太过招笑了,魏彻才会一反常态地看了她半晌。
魏彻问:“我们二人一道,母亲很奇怪?”
不同于对魏桓的冲撞,他对明娴有礼有度,温和恭敬。他的声调低落,如同受主人冷落的狸奴,可怜兮兮等待她亲近抚摸。
“我见你与阿絮兄妹和睦,敦亲友爱,心生欢喜呢。”
明娴虽是对这他说,可手却始终搭在闻絮肩头,替她整理额间碎发,嘘寒问暖。
魏彻笑而未语。他逐渐明白,连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心都开始偏向外人。
傍晚时分,善远堂火烛通明,人都陆陆续续来齐。
张苓母子一入门,这屋内顿时欢快起来。
魏衍一来,就将一个做工精细的香囊塞给闻絮,“这是母亲做的,她叫我给你。”
闻絮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清神的茶香扑面,“好香啊,谢谢。”
张苓见着闻絮就啧啧称赞个不停。
“这小姑娘便是徐家姐姐的女儿呀,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天底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这般像的。真真的美人坯子,同你母亲一样。”
听此言,笑谈的明娴骤然哀伤,似怀心事地看着闻絮。
张苓自明失言,又何尝不知她。
她见闻絮局促,以此拉回明娴思绪,“嫂嫂不同阿絮介绍一下我嘛?”
明娴恍然回神,强提精神笑说道:“这是你阿衍哥哥的母亲,你就随你大姐姐大哥哥一齐唤她二婶婶吧。”
“二婶婶。”
闻絮稍稍安定几分,并且她总算知道魏衍的性子随了谁。
“哎,真乖。 ”张苓道:“日后有空啊常来我院中坐坐,我院中种了许多花草可好看了。”
魏衍道:“阿絮妹妹她病还未愈不能随意走动。”
“怪我怪我,一见她就喜欢的紧,忘了这茬。”张苓连忙揽错,“以后有事只管吩咐你阿衍哥哥,使得打得骂得怎么着都行。”
魏衍:我是骡子?
晚饭过后,几个大人小孩饮茶闲谈。
魏桓道:“岳立书院的宁先生是我旧识,我托他写了两封引荐信,开春后你们兄弟俩就不必去陆家学堂了。”
岳立书院位于高纪,邻城京都,来去方便。
除了岳立书院,还有甘江的临泽书院,永州的历阳书院,并称三大书院。
朝中为官者大都出自于三大书院,许大相公早年也曾在岳立书院求学,可见其声明威望之高。
岳立书院也被戏称贵院,不是因门下数不胜数的举子贡生,而是因京都那些游手好闲,浪荡不羁的门阀权贵子弟,都冲着岳立书院名声郡聚于此。
高门之家放小辈进去,无非是为沾沾岳立书院书香荣光,哪怕最后没什么出息,也图个名头好听,拿的出手。
魏彻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魏衍手中的糕饼突然失了滋味,他哀嚎不止。
“哥哥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乃当世栋梁之材。学堂里夫子都将哥哥奉为楷模,哥哥是我辈佼佼,同窗学友钦佩崇拜。岳立书院中人才济济,像我这样的百无一用的人,还别进去给魏氏丢脸给祖宗蒙羞了。”
魏衍以魏家祖宗做托词,啰嗦话一箩筐,言简意赅就是不想去。
明娴被他逗乐,对魏桓道:“阿衍这招抬人自贬实属妙哉,你若不全他,我都同你急。这步仕登科有什么好的,倒不如闲散随性人来得自在。”
魏衍眼含热泪:“同道中人,伯母懂我。”
张苓拍了下魏衍肩头,恨铁不成钢道:“这孩子一贯没个正形,从小到大没少让我操心,也难为他叔父为他的事受累奔波。这等好福分我做主替他应下了。”
她视线落在平易逊顺的魏汐魏彻姐弟俩,又看看了嬉皮笑脸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顽劣子,不如你姐姐哥哥半分省心,我见你就恼。”
魏桓拍着魏衍的肩膀,良苦用心道:“我非是指望你二人入仕为官,只盼着你们通读圣贤书,做个通情达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