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硬喊道:“阿…彻…哥哥。”
他似赏赐般应了一个嗯。
桌上在烹茶,水汽袅袅,浓厚悠长的茶香盖过了火笼散出的浅浅香料味。
三人落座。
魏衍将兔子灯递给闻絮,“阿絮妹妹,这是我做的,送你。”
他望着她,期盼她能欢喜。
闻絮收下,礼貌道:“很漂亮,多谢阿衍哥哥。”
她鬼使神差的瞥了一眼坐在斜侧的魏彻,他眼底没什么情绪,正盯着袖口出神,似乎在想事情。
二人是堂亲兄弟,乍一看并不相像,可仔细瞧瞧,模样也是有两三分相似。
一个清冷孤傲,一个洒脱热情。
任谁看了也会偏向后者。
魏衍笑,“你喜欢就好。”
魏彻虽在,可场面怎么都沉寂不下来,因有魏衍扯着闻絮问东问西。
“妹妹哪里人?”
“家有几口啊?”
“妹妹这名字有意思,柳絮飘飘,很衬妹妹。”
闻絮跟没长心眼似地,一一回答。
“京都人。”
“家中四口。”
提及姓名,惜字如金的她,话变得格外多了起来。
“我的名字是我母亲取的。”
寻常人家中,儿女名字多为父亲起予,她却是另类。
“我母亲怕取的字重了,以我的身躯孱弱压不住。其次是因身怀咏絮之才的谢娘子,她能作出‘未若柳絮因风起’此等千古佳句,又能披甲持枪上阵杀敌,身负勇毅肝胆,我母亲极为钦佩。”
魏衍称赞,“妹妹的母亲,定是如谢娘子般的大才女。”
闻絮少见的不谦虚,“嗯,我母亲的确是。”
一番交谈下来,二人逐渐熟悉。
茶汤在桌上滚沸了,沉浸言谈的二人浑然不觉。
“春时踏青宴,我带妹妹出门放纸鸢如何?”
“踏青宴,放纸鸢。”闻絮眉眼弯弯,总算露出小女儿家该有的欢脱,开心道:“在家时,总关在房里 ,我还从来没有去过呢。”
“踏青宴可好玩了……”
二人叽叽喳喳,在魏彻眼中恍若鸟雀对言。
他用厚布包着茶壶柄,亲劳为他们斟茶。
长青居人手不多,白栀除了贴身伺候,还要忙着别的事,现下并未伴在几人旁侧。
若无魏彻在,怕是这茶壶烧干了都无人动弹。
浓茶苦涩,甚至提神。
他们二人勉强下口,轻轻碰唇,就搁下不喝了。唯魏彻瞧着无聊似的,饮了一盏又一盏。
魏衍见状,说:“哥哥,要不你回去吧,我同阿絮妹妹再聊一会儿。”
魏彻喝着茶,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长青居是你做主的?主人都没赶客。”
言下之意是,你凭什么赶我走?
不知错觉与否,闻絮竟嗅出一股剑拔弩张的意味。
忙打圆场道:“要不阿彻哥哥再坐会吧,我也想同哥哥说说话。”
魏彻抓住她的话,顺着问下去,“想同我说什么话?”
闻絮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得腿软。
左顾右盼,支支吾吾,正愁不知如何是好时。幸而她眼尖,发现魏彻靴子旁边躺着玉佩。
以此转移话题。
“阿彻哥哥,你东西掉了。”
她俯身,帮他去捡。
弯腰时,挂在闻絮脖颈的平安玉扣顺着她衣襟滑落出来。
她将玉佩放在了魏彻茶盏旁边,随后回座。
魏衍迅速发现她的不同,盯着闻絮颈间的平安扣问,“妹妹喜欢带玉?”
因她腕中,发间皆是空落落的,唯这见她身上衔着这玉,觉着这玉定有什么好功效。
魏衍问,“你这玉成色好,不知在哪里买的,正好过几月我阿娘生辰。”
“这非是买的,是别人赠的。”
她五岁以前,徐蓁带她走南往北,寻遍名医,绕是如此,也无济于事。
她的身子不是病,是弱,得出的结论是只能补养,不能根治。
途中遇一闲游老道,为闻絮算了一卦。
说她,女子身君子心,若要命长无忧,只能了却红尘入佛门,不再牵挂凡俗事。
徐蓁对此将信将疑,几番斟酌下来,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带着闻絮在尼姑庵小住了半年,期间她的身子仍不见好转,徐蓁觉得遭了老道士欺骗,欲带闻絮下山回家。
临走前,主持挽留道:“虽说去留随施主意愿,她悟性极高,贫僧还是想劝您将她留下 。”
徐蓁摇头,“多谢主持好意,说句唐突冒犯的话,佛门清苦,我不忍放她一人在此。”
父母爱子,主持心中明了,只是给了闻絮一枚平安扣。
“愿这枚平安扣能保她一世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