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魏衍一贯的行事做派。
魏彻正在临写字帖,沾满墨汁的笔尖被这风风火火的少年人惊的滴落炸开在白纸之上。任谁人看了不称道一句可惜,毁了一副好字。
魏彻面上并无起伏,仿佛对此事不甚在意。他将笔搁置,不紧不慢叠起那张废纸,丢入纸篓。
魏衍虽比魏彻小一岁,一声声哥哥唤的是亲密无间,甜如花蜜。
在将军府中,二房的二公子可比长房大公子要讨喜几分,连主君面上都是偏爱这个随性开朗的侄子。
“哥哥,你在做什么呀?”
魏彻又拿出一张纸铺在桌面,只专心做自己的事,他对待这个堂弟亦如对待旁人一般不温不火。
只是他难缠得紧,凡事都要拉扯魏彻一道。
“寻我何事?”
“我母亲罚我禁足,足足困我至今日,是弟弟想哥哥了,才来寻哥哥嘛。”
前些日子元旦,京都城中免了一夜宵禁,是夜,灯火通明恍若如白日。
魏衍听闻南方来了一支戏曲班子,同他们平常听的咿咿呀呀惯是书生小姐的戏都不同。
是以人覆鬼面,以舞祈福,驱邪避灾,称为傩戏。
戏台子就摆在东街醉仙楼底下。
他本想要魏彻同他一起,可奈何哥哥要温习功课,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
张苓可是乐得自在,她本就不想让魏衍去哪人声鼎沸,嘈杂喧闹的地方,去多了,性子渐渐野了,就会变得难以管训。
魏衍失落一阵,很快想到了解决办法。
将军府西角处临街,那里有棵老桂树,生得高大枝繁,开出的桂花香味简直能飘上十里有余。
他借着那棵年纪堪比他祖宗的老桂树,攀上了高墙,遁逃出府去。
那场傩戏看得是新奇震撼,入神着迷,以至于回来后,月色西沉,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魏衍翻进来时,不幸脚底一滑,摔了个腿瘸。
早起洒扫的小厮们看见,忙搀扶回院。
他母亲得知,对他是可谓是嘘寒问暖,棍棒按摩,然后惬意万分的关了半个月。
“想我?”魏彻对他溜须拍马的话定是不信,抬眸望向他,“你手中这玩意也是送我的。”
“这…这不是。”魏衍见哥哥觊觎上了他手中提着的兔子花灯,慌忙藏至身后,“这是我送阿絮妹妹的,哥哥要是喜欢,我过几日再做一个送你。”
听罢,魏彻收回视线。
“幼稚,不要。你要送她就去她院里,或去寻阿姐,总之别来烦扰我。”
魏彻嘴角一咧,挠头心虚道:“我来你这处前去过了蓊蔼轩,他们说这几日大伯母带着汐姐姐在学管账,我不好去叨扰她。”
“不好叨扰阿姐,就好打搅我?”魏彻无语,“自己去。”
“我见她就怯,好哥哥你同我一起去嘛。”
魏彻困惑,“她又不是什么地狱罗刹,你怯她做什么?”
“她一同我讲话就我脸热。”
语毕,魏衍面上不争气的浮现出几抹绯色。
“没出息。”
魏衍知晓,利人不利己的事,魏彻不愿参与。
“下次你逃学,我替你向夫子遮掩。”
“我从不逃学。”
“抄书,我帮你抄书,如何?”
“你的字,不堪入目。”
几番贬损,魏衍脚一跺,咬咬牙道:“那柄弯刀匕首我送你了。”
这话,魏彻出乎意料,那柄匕首对魏衍而言可是精巧稀罕的宝贝,是他在一名前来京都城经商的夏国商人那花重金求来的。起先人家是不肯卖的,是他,死皮赖脸,软磨硬泡下才得来的。
为此,他还吹嘘了好一阵。
“你留着吧,我用不上。”
魏彻没要,他做不来横刀夺爱的事,可他亦非事事求事事帮的滥好人,另外提了个条件。
“西街的青糕上季,你替我买上一份,我就陪你走一趟长青居。”
西街珍味阁的老板是江南水乡的人,他做糕点味道新奇,细腻绵长,别有一番滋味,似是要将江南的柔情婉约都揉进了里头,在京都倍受追捧。
尤其是青糕,是用春季的嫩野艾捣汁揉团制成的,一年到头也就那个时节有,每逢三月,珍味阁前必是门庭若市,络绎不绝。
魏衍拍着胸脯应和下来。
一份糕点再难得,蹲几日总会有的,一柄好匕首,确实令人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