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与凌铎对视,一脸无辜。
血迹已经凝固在皮肤上,苏折檀绞干帕子,仔细地擦拭干净。
女郎是手指抚过他的皮肤,触碰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
她不允许凌铎乱动,看不见苏折檀在背后的动作,浑身的感官好像都集中在她指尖划过的每一寸皮肤,衍生出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
通常到这一步就差不多了,凌铎也不过是清理下伤口,撒上药粉。
书房的门又被人敲响。
苏折檀开门,进来的是那眼熟的侍从。
他捧着一个小罐子,见到凌铎,面露尴尬,不敢直视他:“世子,是、是夫人让我拿东西来。”
说罢,他放下罐子逃之夭夭。
苏折檀拔开塞子,一股酒味儿弥漫书房。
“酒?”凌铎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你不会是要——”
他自然知道酒能拿来做什么,也知道碰到伤口是什么感觉。
但他没想到,他外表娇柔的妻子居然狠得下心,将浸透了酒液的巾帕按在他伤口上。
饶是凌铎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浑身绷紧。
“痛吗?”苏折檀问。
没听到他的回答,苏折檀按了按他的伤口:“问你呢。”
“……痛。”
凌铎下意识想否认,触及苏折檀的视线,还是老老实实说真话。
怕说谎被苏折檀识破,他手软心黑的妻子又要拿什么手段折腾人。
苏折檀哼了声,微微俯下-身,朝他的伤口吹气。
凌铎不明所以。
“我小时候学女红扎到手,阿娘就会像这样给我吹一吹,很快就不痛了。”
苏折檀很认真地给他解释。
凌铎失笑。
针扎的伤口和刀刃划过的伤口,怎么能相提并论。
可她吹出的气息拂过手臂,凉丝丝的,灼烧的痛感似乎真的减轻不少。
几遍清洗下来,再撒上金疮药。
可能是苏折檀的办法真的起效了,也可能是他被烧酒刺激到麻木,药粉碰到伤口都没什么感觉。
系上干净的苎麻布,凌铎终于熬到结束。
她伸手要去收拾那些染了血迹的巾帕和麻布,被凌铎按住。
“脏,你别碰。让人拿去烧了。”
不想被其他人发现,不留痕迹才是最要紧的。
“你别告诉母亲。”凌铎道,“就当我欠你个人情。”
苏折檀一言不发。
这还不够吗?
凌铎不解。
电光火石间,凌铎好像明白了其中的门道。
他不大情愿,但为了让苏折檀消消气,只得主动退让,作出承诺:“……痊愈之前,我不去校场了。”
-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是苏折檀跟他强调的。
燕王妃疑惑大儿子怎么突然转了性,连着几天没出门。
转念一想,是和苏折檀在一块儿,说不准是突然脑子开窍,舍不得新婚妻子了。
在家呆着的日子很无聊,他手臂受伤,为了避免伤口再次崩裂,也不能做舞刀弄枪之类太使劲的动作。
闲下来,他只能靠保养刀剑武器打发时间。
传出去还不得被人当笑料。
凌铎郁闷,无奈苏折檀抓着他把柄。
剑身被擦得光洁锃亮。
凌铎挽了个剑花,银白剑身映出青年锐利的眉眼。
苏折檀趴在窗边,托着腮看他。
“我也想学。”苏折檀说。
“你没练过,不适合你。”凌铎坦诚道。
苏折檀反问他:“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好奇,凌铎就将剑递给她试了试。
拿在凌铎手上轻巧无比的剑,苏折檀接过比划了几下就觉得手腕酸痛。
“好重。”苏折檀拧起眉尖。
凌铎那些刀剑,她得两只手才能举起来。凌铎托着她的手腕,才感觉轻松些。
凌铎无奈地看着她举着剑,对着空气戳来戳去。
确实没什么意思。
苏折檀玩腻了,悻悻然把剑还给他。
“你若是想学……”
凌铎扫过架子上五花八门的器具,给苏折檀挑了一把弩。
苏折檀没练过,力气不大,寻常的刀剑弓弩肯定是拿不动的。
凌家还没搬来洛阳、住在凉州时,家里的女使们也会用这种弩。
小巧便携,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只需要练准头。
凌铎和凌钧小时候也玩过这种弩。
凌铎试着摆弄了几下。
还好,他还记得怎么用。
苏折檀听他的指导,取过一支箭固定在弓弩凹槽上。
凌铎扶着她的手举起弩身,弩箭对准不远处的树,扣下悬刀——
枝叶攒动,鸟雀惊飞。
箭镞深深没入树干。
苏折檀目瞪口呆。
“距离越近,杀伤力最强。”
苏折檀还想再试一次,凌铎教她调试弓弩,毛茸茸的碎发扫过他脖颈和下颔。
衣袖间散着幽幽香气。
凌铎略一走神,弩箭射中的位置偏移几寸。
怕被苏折檀发现他的窘迫,凌铎清了清嗓子,找了个借口:“这种弩的质地轻,弩箭也比较细,很容易受风向影响。”
他松手,由着苏折檀自己练习。
出乎意料的是,苏折檀上手很快。
她擅长女红,做这种事很需要耐性和敏锐的观察力,用在弓弩练习上进步飞速。
没有凌铎的帮助,一开始她还瞄不准,会射歪。
试了几次之后慢慢能射中树干。
就像她在慈幼坊玩投壶,随着练习次数增加,逐渐地靠近目标。
弩箭脱手,稳稳地射中了树上的标记。
“射中了!”苏折檀兴高采烈地回头喊他。
日光下,凌铎微微眯着眼,看到远处的弩箭,满意地挑了挑眉。
苏折檀错开眼,脸颊因为日晒染上酡红。
等到苏折檀能不靠运气、自己观察风向,稳定地射中树干标记,已经是一周后。
她费了点力气,拔下没入树干的弩箭,望向匆匆进到他们院落里的侍从。
凌铎展开书信,待到看完,眉目舒展。
“泱泱,我堂兄要来洛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