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恪之蹙眉。
“难怪……”潘夫人抚着胸口,“你早就知道,为何当时不说?”
“我也没想到表兄真的会那样……”苏折檀低声道。
潘夫人还想质问她,被周似锦打断:“你儿子若是真的洁身自好,怎么会在那种地方找到他?”
不顾兄嫂难看的脸色,周似锦揽过女儿就走。
“阿娘。”苏折檀不安地唤她,“就这样走……不会生气吗?”
周似锦开解她:“他要是不想去狎妓,难不成还能绑着去?还是谁拿刀子顶着逼他去了?”
是这么个道理,但她对周攸累积起来的感情,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就消失得彻底。
周似锦看着她泛红的眼尾,叹了口气。
“泱泱。”她唤了苏折檀的小名,“别去想他了。”
苏折檀已经许久没听周似锦提过这个小名。很小的时候周围人都是这么叫她的,待她长大些,起了现在的名,很少有人再提及她的乳名。
恍惚间苏折檀有种回到小时候的错觉,被周似锦抱在怀里喊她的乳名,。
苏折檀提出想要一个人静静,周似锦也没反对。
一向井井有条的周家乱作一团。
潘夫人急着要给周攸请郎中看伤,周恪之要去收拾酒楼那些烂账。
也无暇顾及其他人。
待到入夜,周似锦惦记苏折檀还没吃晚饭,拿了些糕点来。
她敲门,里面无人应答。
“兴许小娘子睡下了?”榴红问。
周似锦蹙眉:“那也得吃点东西,饿着睡觉明天起来又要难受。”
她又喊了几声,屋内仍然没有人回应。
周似锦用力一推,房门敞开。
屋内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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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折檀原是打算独自待会儿,但她刚坐下,就看到桌上放着绣了一半的香袋。
上回那个周攸几乎没怎么戴过,苏折檀疑心是不合心意,就打算做个新的送他。
没想到新的香袋尚未完成,周攸先出了事。
眼下这情况,也不可能再给他了。
苏折檀光是看到就觉得心烦,草草收进篓子里。
随手翻开的书,也是周攸提过他喜欢,苏折檀特地买来读的。
她又把书卷起来,塞到箱笼底下。
曾经相处的痕迹太多,一时半会儿她根本扔不完。
苏折檀心烦意乱,一刻也不想在这待下去。
她想独自静一静,榴红便没有留在这。其他人刚见识了周恪之的怒火,更不会在这时候自讨苦吃。
苏折檀几乎是毫无阻碍地出了周家的小门。
天色渐晚,摊贩们见行人不多,也在准备收摊回家。
酒肆前,苏折檀迟疑着不敢上前。
她也想试一试,话本里“借酒消愁”,是不是真能让她心情好些。
只尝一小口。
苏折檀对自己说道。
她接过沽酒女递来的杯子,唇瓣沾上酒液,便尝到一股辛辣滋味。呛得脸颊通红,眼尾溢出泪花。
沽酒女看着她咳嗽的模样,忍不住笑出来。
等缓过来,苏折檀意外地感到几分暖意,那些烦闷好像减轻不少。
沽酒女也未料到她会再要一杯,如愿给她斟上。
连喝几杯,面颊泛上桃红,沽酒女见她有些醉了,不肯再卖给她。
苏折檀并没有觉得如书中写得那般飘飘欲仙。
短暂地扫空烦闷之后,随之而来的是脑海中越来越混乱的思绪。
她和周攸果然不是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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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口的两队兵士巡逻,按着律令,天黑之后想要进出城门的,需得验过官府文书。
为首的兵士看向面前的一大一小,不耐地让他们出示文书。
他态度恶劣,对方也未恼怒,递上腰牌。
“官府文书,你给我腰牌作甚——”借着火光,他看清上面篆刻的字迹,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世、世子?”
周围人顿时一凛,纷纷看向青年。
凌铎微微颔首:“能放人吗?”
兵士自然不敢多拦。
待到距离走远,身后的人听不见他们对话,凌钧方才兴奋道:“我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厉害?”
凌铎懒得搭理他。
凌钧小时候被燕王妃带着去城外看了一回父亲和兄长练兵,从此心心念念也要加入其中,哪怕只是从小卒做起。年纪一到,就吵着要去。燕王和王妃被小儿子闹得头晕脑胀,把这烦人的活儿丢给凌铎,美其名曰培养兄弟俩感情。
他看着凌钧长大的,到底有什么兄弟情需要培养。
凌铎推辞不了,只得应下。
凌钧嘴上啰嗦,但是真心想学,看得投入,天黑才肯走。走路上还比划着刚学会的把式,非要兄长认可。
凌铎一阵头大。
难怪他阿娘说凌钧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
他和凌钧一样大的时候,有这么折腾人吗?
凌钧比划的姿势突然停下来,眼神呆呆地看着前面。
“哥,那是什么?”凌钧问,“不会是碰上神仙了吧?”
远处可见女郎倚在桥边。
面容模糊,身姿窈窕。
凌铎蹙眉。
他不信鬼神之说,但大晚上在桥边看到个女郎,这场景着实有几分诡异。
下一刻,他看到女郎的身子晃了晃,从桥上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