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涛已是满心忐忑,诚惶诚恐道:“大人的意思是……”
“距离案件发生已过去几日,凶器却还未找到。案发现场既然是在八角亭中,凶器很可能还藏在关山院。”陌以新肃然道,“一日寻不到凶器,官府便一日不会撤离,继续全力搜查。”
宇文涛显然已在心中连连叫苦,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连连应道:“这是自然,草民一定配合,配合!”
林安心中动了动。案发现场在八角亭,所以凶器就藏在关山院——这并不是一个合理的推测。
毕竟凶手在杀人后弃尸于城外山洞,这一路上,凶手有很多机会丢掉凶器。比如在那幽僻无人的天影山中,随手一扔,便很难再被人找到。
所以说,凶手将凶器留在关山院的可能性并不大——陌以新显然又在忽悠人了。
更何况,八角亭里的延时机关始终没能解释。林安有一种直觉,这个案子并未结束。
午后,林安左右无事,思量一番,起身出了房门。
天空云层很厚,看不到本应高悬的日头。自重阳日那场大雨后,天始终未曾放晴,夜里更是又下过几场雨,空气中仿佛也总带着沉闷的湿气。
林安踱着步子,漫无目的在院中四下行走,她也不知自己在找什么,可是在这座院子里,曾经住过一个来自针线楼的女子,或许出来碰碰运气,能找到关于针线楼的蛛丝马迹。
林安不由又想起了茗芳,萧濯云已盯了她许多时日,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究竟是她们太过谨慎,在这段时间都不曾联络?还是她们手段极其高明,在萧濯云的眼皮子底下也暗度陈仓了?
算起来,自她从针线楼离开已有月余,竟一直无人来找她麻烦,仿佛一切都风平浪静。难道昨夜那个黑衣刺客,真就是冲着她这个“叛徒”而来的?
林安微微蹙起眉,却并非忧虑,她脑海中闪出一道月白色的身影。
那是在昨夜,在黑衣人袭来之时,陌以新挡在她身前的身影。
在那须臾之间,他的右手始终拉着她,镶绣着流云纹的银丝滚边袍袖垂遮在她身前,轻轻软软,却仿佛铜墙铁壁,将她稳稳地遮护起来。
林安心中一暖,那个瞬间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回放着。
匕首的寒光近在咫尺,陌以新仅仅向旁躲闪一步,便恰到好处地躲开了那一击,仿佛半分不多,半分不少。那一步看似迅捷,实际上的速度却并不快,甚至不比他平日的步伐快上几分。
林安反复回想,终于明白过来,那视觉上的快,不是因为速度,而是因为节奏的连贯,以及对时机的把握。因此,那并不快的一步,却显出了行云流水般的潇洒。
倘若当时风楼没有及时赶到,陌以新能躲开下一击吗?林安不禁想道。
他分明不会武功,却能躲过出其不意的突袭,难道……他其实是深藏不露?可若是如此,他为何要加以隐藏呢?
许多念头在林安脑海中来去交织,不知不觉间,面前出现了一道小门。
林安回过神来,四下张望一番,很快反应过来,这里是关山院的后门。
宇文父子已于今早将郑白晴下葬,就葬在关山院后门外的一个小山包,那里是宇文涛当年迁到景都时连同这座院子一起买下的地,是他选中的百年后安身之地,平日鲜有人去。
而郑白晴自小被宇文涛收养,宇文涛待她如师如父,早已当做家人,便将她葬在此处,也算是全了十多年的情分。
林安从这后门望出去,是一条小径。关山院虽每日清早都有人打扫,可这一日的萧瑟秋风还是令小径上铺满了厚厚一层落叶。
郑白晴便葬在这条小径尽头的山坡,林安站在门前略一思量,还是决定去那里看看。
刚走出门不远,便看到小径旁有个人影半蹲着——是宇文雅山,他正俯下身子,伸手抚摸着一只猫,一人一猫颇有种怪异的和谐。
林安迟疑唤了一声:“宇文公子?”
“是林姑娘啊。”宇文雅山站起身,原本被他抚摸着的猫已经一溜烟跑了。
林安上前两步,犹豫道:“宇文公子……还好吗?”
那两个女子,一个是爱慕他的青梅竹马,栽赃他人却一朝横死;一个是他一见钟情的心上人,却陡然变成处心积虑杀人灭口的奸细,去无影踪。
一日之间,宇文雅山满面颓然,仿佛老了十岁。
宇文雅山苦笑一声:“姑娘见笑了。”
面对这个失意人,林安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做出一个安抚性的淡笑。
宇文雅山却又开了口,面带痛苦之色:“你们会缉捕她,是吗?”
林安点了点头,又补充一句:“不过,应当是很难抓到的。”
“谢谢姑娘。”宇文雅山明白林安有心安慰的好意,略一犹豫,又道,“在下知道姑娘定是有情有义之人,有一事求姑娘成全。倘若……倘若你们抓住了她,可否请姑娘告知,让在下去见她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