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
富冈义勇有些焦躁,他不知道自己比第一次赶到这裡时快了多少,月亮已经彻底沉到地面下了,紧绷时间过度拉长的精神没办法当作参照物,虽然理智知道天快亮了,但是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看见胜利的曙光。
夈野匡近在等待著时机,最好的机会就是天亮的那一刻,四周没有可以藏匿的遮蔽处,需要跑一段距离的树荫被他牢牢守著,只要对方试图逃跑,他就能找到机会解救对方手裡的人质。
然而姑获鸟也不是笨蛋,她看出了夈野匡近的想法,脸上虽然维持著一贯的做作笑脸,脚下却踩得更用力了。
“哎呀......快点选择吧?是要救这位来救你们却把自己搭进去的小姑娘呢?还是和你一起并肩作战的好兄弟呢?”
不死川实弥身下晕开的血迹扩散开来,对方却依然动也不动,似乎彻底失去了意识,一向打理乾淨的白髮沾满了灰尘,看起来已经准备好被埋进土裡了。
富冈义勇的鼻尖抽了抽,不死川实弥的血腥味浓重得他的鼻子都闻得到了,不安化作一阵晕眩感向他袭来,富冈义勇稳住心神,才勉强避免暴露出自己。
夈野匡近紧了紧手中的日轮刀,用力睁大眼睛——他怕不这么做的话,眼眶发热的感觉会控制不住——额上的汗水沿著脸颊滑落,他却连抬手擦掉也不敢。
“再不快一点的话,恐怕哪边都不用选择了。”姑获鸟捏紧了胡蝶忍的脖子,原本在对方手上还能挣扎著踢动的双脚渐渐使不上力,眼神也开始涣散:“别管......我......”
再这样下去,不等天亮,不死川实弥和胡蝶忍都会死于姑获鸟的手下。
夈野匡近吞了吞口水,他挣扎著看向不死川实弥的身体,好像被对方的样子刺到了一样瞳孔一缩,缓缓蹲下要将日轮刀放到地上:“我......我投降,妳放了他们。”
姑获鸟勾起豔红的唇角,手上微鬆,富冈义勇抓紧这一瞬间的机会飞身上前,斩断姑获鸟扼住胡蝶忍的手臂。
水之呼吸——参之型,流流舞!
飞腾著袭捲上手臂的刀刃被看穿,但是姑获鸟已经来不及收回自己狭持著胡蝶忍的手臂了,只能转而用力踢向少女毫不设防的身体。
富冈义勇顺著刀势转身抱住胡蝶忍的身体,用自己的背脊接下姑获鸟愤怒的反击,好在过于临时的攻击没能将十成的力道发挥出来,他抱著胡蝶忍在空中调整角度,将自己垫在下面飞出去,幸运地砸在开满红色彼岸花的花圃中,拖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最后停在牆角。
被碾成花泥的路径铺在身下,一时之间反而看不出到底是血迹还是花朵的残骸。
胡蝶忍脱离了控制后咳的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想好好地将刚才错过的新鲜空气都讨回来一样,富冈义勇没有仔细检查对方的状况,而是急忙回身看向姑获鸟。
夈野匡近握著刚才状似要放下的日轮刀朝姑获鸟攻去,自下而上的斩击顺利地斩下对方的左臂,却没防住姑获鸟不像人似地诡异的动作。
原本踢向富冈义勇的脚转了一个身后,又再次踢向夈野匡近,力道大得让对方狠狠地倒飞出去,重重地撞上仅剩的牆面,在昏迷的那位少女身边滑坐下来。
富冈义勇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原本状似昏迷的不死川实弥却逮住对方攻击而露出的空隙,狞笑著抓起地上的日轮刀,斩下了姑获鸟的脑袋。
“去——死——吧——!!!”
姑获鸟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脑袋便在飞出去的途中消散成灰了。
富冈义勇跌跌撞撞地爬起身,胡蝶没事,不死川......那么有精神的声音,应该也没什么事,他脚步有些不稳,脑袋在这结论下像生鏽的机器一样一格一格卡顿著转向牆壁那裡,恰巧看见夈野匡近望向他。
脸上带著伤疤的短髮少年看见了缠斗了半夜的鬼灰飞烟灭的样子,衝著富冈义勇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我们——赢啦!”
姗姗来迟的太阳哧吭哧吭地爬上天空,筋疲力尽的感觉在放鬆了脑袋绷紧太久的那根弦时,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
富冈义勇没有过度放鬆,而是检查了一下大家的状态——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真的有什么异状的话,要再重来一次也没有问题。
隐的人很快便赶来了,依据受伤严重程度包扎伤患,不死川实弥是最严重的,失血过多还硬要勉强自己挥刀,被包扎的同时治疗人员还忍不住碎碎唸了起来,不死川实弥只能不耐烦地大吼,却除此之外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没办法把人赶走。
夈野匡近躺在地上没爬起来,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好像就睡著了,隐部队的人便直接将对方搬到担架上,打算运回蝶屋让对方好好休息。
胡蝶忍在喘过气来后便开始自己治疗自己了,身上的伤出都包扎完毕,脖子被白色绷带层层缠绕著看不出伤势,但是对方一言不发的样子似乎受伤颇重。
被姑获鸟绑架了的小孩只剩下被打昏的女孩,还有另外一名年纪更小,所幸心智一切正常的男孩,在隐的人来接手后,被好好地送到了可以安置他们的地方。
这样算下来,富冈义勇作为柱反而是受伤最轻的,正打算回头往雾藻峰查看村民们领回家属尸体的状况,胡蝶忍的鎹鸦恰巧在这个时候乘著曙光飞向他。
一切平安,山上的尸体无论有没有被辨认出来,都被村民们带回村庄安葬了。
富冈义勇后知后觉地有种想哭泣的感觉,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背后刚才在花圃磨了一遭的伤口这时像过电一样骤然爆发出存在感,让他疼得到抽了一口气。
是胡蝶忍,一如既往看到他的伤口便狠狠地皱起眉头,却还活蹦乱跳、充满生命力的胡蝶忍。
富冈义勇绷紧了好久好久的精神这时才彻底鬆开,水灾不会发生,锖兔还能继续遵守约定,胡蝶、不死川和夈野都还好好地活著——他在意的人都还能继续活著。
富冈义勇勾起了很浅很浅的微笑,胡蝶忍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便先一步倒在地上。
“水柱大人?水柱大人?!”隐匆匆跑近,富冈义勇残存的意识感到有些抱歉,没能再撑久一点而让其他人吓了一跳,不过没关係,他没什么事情,只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而已。
怀著这样略带愧疚,又满是安心的心情,富冈义勇陷入了连日来第一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