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小满,刚高三毕业,九月份会成为大一学生。”
眼镜青年走后,韩东带头朝着酒店走去。路上,让剩下的几人做自我介绍。林昭月身边的姑娘还是学生,属于一行人里服从性比较高的。她最先“开口”,手写板发出清脆的少女音,但并非真人的声音,始终有种非人感。
“我是言语障碍人士,不能发出声音,但有手写板的帮助,我和大家的沟通不会有问题。”
柔和的阳光照在林小满的身上,令聚集在她身躯上的乳白色光晕更加凝实。从初见林小满起,她在林昭月的视角中就是没有翅膀的天使,散发的光芒说是圣光也不为过。
其他人却完全没有察觉异常,连自称资深玩家的韩东也不觉得林小满特殊。
显然,这光芒只有林昭月一人可以看到,和她的天赋技能有关。
林小满是她的“心动对象”,可以达成心契之人。另外七人则毫无特殊之处,她没对他们心动。
林昭月已有所明悟,天赋描述中虽称“你可以选定一名心动对象”,但心动不心动的,其实判断者并非她本人,而是由技能进行认定。
这意味着,一个游戏副本中很可能只有一个选项,最极端的情况是一个心动对象都没有。
现在能有一个,就必须珍惜。
“我也姓林,”林昭月笑着说:“我们同一个姓氏……嘶。”
她说话的时候不小心牵动嘴角的伤口,这伤是她爬树的时候,不小心撞出的瘀青。
林小满连忙关切书写:“你没事吧?我包里有药。”说着,便要把双肩包取下来。
她的动作被一声尖叫打断,众人齐齐向后方看去。原来是坠在末尾的一个姑娘发出的声音,她指着喷泉池颤声说:“那那那……那里有有……那张脸……”
韩东往回走两步,但没有靠近喷泉池,安抚道:“别紧张,慢慢说。”
“池池……池底有……有有脸……”
姑娘厚重的齐刘海几乎盖住眼睛,双下巴微微抽出,显然是一被安慰更加紧张了。
一名留着寸头,肌肉倾轧,横肉满面的凶恶男人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姑娘被他一吓,话烫嘴似的往外吐:“我在池底看到一张死人的脸。”
这下终于不结巴了。
寸头肌肉男说:“你退后。”
姑娘连忙退开,这位先生看起来好可怕。
寸头肌肉男走上前一看。喷泉池中的水清澈无比,池底铺满白色的鹅卵石,并不见什么人脸。于是,平静地回头对姑娘说:“你看错了。”
有他在前面,姑娘大着胆子凑过去,那张脸已经不见了。她赌咒发誓自己绝没有看错,但刚才太害怕其实也没看清楚那张脸长什么模样。这时涨得一张脸通红,急切地喃喃道有鬼。
韩东淡淡道:“我相信你。”
寸头肌肉男眉头蹙起,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追问道:“你是说这里真的有那些东西?”
韩东没有回答,抽出一支烟递给他,“兄弟贵姓?”
“免贵姓陈,单名一个默字。沉默的默。”
“兄弟会些拳脚吧?”
陈默一笑,接过烟:“会一点儿,我是一名职业拳手。”
韩东拿出打火机,给两人点燃烟,吐出一口白色的烟圈,绷着一张面皮说:“这里不仅有那些东西,它们还会攻击人类。”
陈默相不相信不好说,刚才看到喷泉池内有异常的姑娘却是三观已在重组。她名叫高庆晴,22岁,目前在一家工厂干零件装配的工作。
另一位女士刘悦岁数稍大,约莫40岁。性情颇为沉稳,寡言少语,一直在默默观察着一切。
最后自我介绍的两名男士,其中一人相貌堂堂,看长相绝不超过三十,年纪轻轻似乎已经在社会上拥有一定的地位。身上穿着成套的男式西服,打着领带,连头发丝都经过精心的打理,与陈默站在一起,像是被劫/匪从晚宴上掳来的娇贵肉票。他叫南黎川,南星集团副总裁。
林昭月四处打零工,没在正经公司上过班,却也知道南星集团的大名。全国上下,哪家完全没有他家生产的电器,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南震天是我爸,我很有钱。”
最后自我介绍的,正是一开始就和韩东搭话的那一位。他一人长发飘逸,从骨子里往外溢出艺术细菌,自称是一名画家,只要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可以把之前匆匆一瞥的图纸绘制出来。
没有被钱财打动的韩东,态度出现明显的变化。
“我尽快给你找地方,现在先进去。”
一行人已经来到酒店的大门,踩着脏污的地毯走进大堂。巨大的吊灯高度近六米,上面布满蜘蛛网,一只足有五厘米长的蜘蛛正爬向落网的飞蛾。
前台有三名工作人员,两女一男,穿着统一的米色制服。听到脚步声,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地转过头,露出弧度统一的微笑,说道:“欢迎光临。”
林昭月脖颈发凉,工作人员空茫的眼神她从没在活人身上看到过。
一行人走近,三名工作人员齐声说道:“客人,报姓名办理入住手续。”
韩东报出自己的姓名,给他办理手续的工作人员说:“一间房住两位客人。”
林昭月问给自己办手续的工作人员:“我们可以全部住在一间房里吗?我们不嫌挤。”
工作人员说:“一间房住两名客人。”
她没有立刻放弃,又问:“女士们能同住一间房吗?”
工作人员像是一台设置好程序的复读机,还是那句话。
“一间房住两名客人。”
看来不行,林昭月说:“我和林小满住一间房。”工作人员把房卡递给她,她才笑眯眯问林小满:“可以吗?小满。”
“可以。我都行。”
林小满不太擅长拒绝别人,被擅自决定也没觉得心里不舒服,甚至是有一点感激林昭月的。毕竟,这个地方一看就很危险,她有语言功能障碍,很多方面比不上健全之人,能有人愿意和她住在一起,已经是在照顾她了。
房间分配好,男性工作人员从前台走出来,咧嘴露出后槽牙:“请跟我来。”
一行人跟上他,前台左转便是电梯,刷卡来到4楼。酒店的整体风格偏现代简约,公共区域多用木质材料,暖色调的大面积应用,让走廊本该宽敞、明亮、通透,但厚重的窗帘一遮,阳光根本照不进来。
呛鼻的古怪气味萦绕在鼻尖,那是木头朽烂后散发出来的味道。林昭月的目光扫过墙根,那里墙面鼓泡,剥落的乳胶漆下是一层层的霉斑。
4楼竟然如此潮湿?
林昭月进门的时候,发现墙角长着蘑菇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了。
那蘑菇像一把把没有完全撑开的扇,长白杆,菌盖有手掌大小,质地和人类的皮肤相似,上面长着一颗颗水泡一样的疙瘩,内里的液体昏黄浑浊。
林昭月问:“你包里有药,那有手套没有?”
林小满摇头,手写板发出声音:“没有医用手套,我手掌受伤所以包里刚好放着一些伤药。”她想起什么似的,把包取下来丢到床上,打开寻找一番,找出一次性的PE手套。
“这是吃外卖剩下的,能用吗?”
林昭月撕开,戴在手上:“可以。”然后,拿起桌上的“客房菜单”,一张裹塑的硬纸板。它勉强可以用来铲蘑菇,蘑菇很快被清理掉,唯有最后一株长的位置刁钻,被她从中间弄断。菌盖掉在地板上,吐出一大包浑浊昏黄的水,足有小半瓶矿泉水的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