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药香氤氲在晨光里,宋惟安垂首站在宋宴之身后,他以宋宴之的药童身份随侍左右
宋惟安目光落在先生执笔的手上——那修长的手指正蘸了墨,在张院判的医案上批注几行小楷。
“惟安。”宋宴之忽然唤他,声音轻得像拂过药柜的微风,“去取三钱茯苓来。”
宋惟安应声而动,指尖掠过药柜上贴着的标签,挑好药材转身时,却见宋宴之已经来到他身后,衣袖带起一缕清苦的药香。
“这块更好。”宋宴之的手覆上他的,引导着取下层一格的白茯苓。温热的掌心贴着宋惟安的手背,让他想起昨日煨汤时,砂锅里咕嘟冒泡的热气。
张院判在远处整理药碾,碾轮与药臼相撞的声响规律如更漏。
药炉上的水汽蒸腾而起,模糊了十七泛红的耳尖。
“发什么呆?”宋宴之忽然用医书轻敲他额头,“去把当归切片,要斜刀。”
宋惟安摸着被敲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留着纸张的触感。
切药声里,宋惟安听见宋宴之与陈院判谈论千寿节的药材准备。
当阳光洒进屋内时,宋惟安已经默默收拾好药囊,将先生惯用的银针包摆在最顺手的位置。张院判还在滔滔不绝,而宋宴之的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了两下——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院判见谅。”宋惟安突然上前一步,”先生该给郡主施针了。”
廊下的风铃又响了。宋惟安抱着药囊跟在宋宴之身后,看见阳光透过先生的发丝,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他悄悄踩上那些光斑,像踩着满地的当归花。
廊外竹影婆娑,宋宴之忽地停步。宋惟安险些撞上他的后背,慌忙后退半步,却见先生转身,指尖拈着一片不知何时落在他肩头的竹叶。
“心神不宁?”宋宴之将竹叶递到他眼前,竹叶青翠,叶脉上还凝着未散的晨露。宋惟安盯着那片叶子,要是服侍主子时这样,在影卫营会被鞭子抽到皮溃肉烂的,可先生的声音里没有责罚,只有他读不懂的温和。
“属下...我...”他喉结滚动,最终老实承认,“怕宫里有人对先生不利。”
宋宴之忽然笑了。他随手将竹叶别在宋惟安耳后,指尖擦过鬓角时带起一阵微痒:“怕什么?不是有你跟着么?”
穿过月洞门时,宋惟安发现宋宴之的脚步比平日慢了半拍。他悄悄调整步伐,让自己始终落后先生半步——这个距离既能随时护持,又不会显得僭越。
“惟安。”宋宴之突然在拐角处驻足,“你看那株芍药。”
宫墙根下,一丛白芍开得正盛。宋惟安不解其意,却见先生俯身折下一枝,别在他药囊的系带上:“白芍敛阴和营,最宜配你今日切的当归。”
花枝轻颤,药香混着淡淡花香萦绕在两人之间。
“先生...”他声音发紧,“若遇险情...”
“若遇险情,”宋宴之截过话头,顺手替他理了理衣领,“你带我走便是。”
远处传来宫娥的笑语。宋宴之收回手,袖中滑出个油纸包:“拿着。”
芝麻糖的甜香在掌心漫开。宋惟安怔怔望着糖块上整齐的断口——是先生惯常掰糖时留下的痕迹。他忽然想起宋宴之将第一块糖塞进他嘴里时说:“从今往后,疼了要说。”
“发什么愣?”宋宴之已走出几步,回头时发丝被风吹起,“郡主还等着我们呢。”
宋惟安跟在先生后面,忽然发现先生的步伐不知何时已与他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