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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腌笃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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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寝殿内,鎏金香炉吐着沉水香的青烟

影卫统领单膝跪在织金地毯上,将青瓷炖盅从食盒中取出:“郡主,宋先生今晨亲手煨的当归乌鸡汤。”

揭开盅盖,红枣的甜香混着药气漫出来。郡主用银匙搅了搅:“枣子比往日多些。”

“宋先生说...”统领喉结微动,“红枣能安神。”

刚要开口郡主忽然咳嗽起来,雪白帕子按在唇边,帕子移开时,一抹刺目的红晕在角落绽开,女人抬眸看向统领

“王爷近来咳疾可好些了?”

“王爷龙精虎猛。”

恰在此时,丫鬟进来通报,太医院张院判进来时,正看见郡主将染血的帕子攥进掌心

“老臣请郡主安。”张御医隔着丝帕诊脉,眉头微蹙并未表露内情绪,他当然知道这是“青丝绕”——江湖失传的奇毒,解药需以断肠草为引

可这话说出来,在郡主调制解药之前他先会被当做意图谋害郡主拖出去,断肠草顾名思义,所服之人会饱尝痛苦,肝肠寸断而死,张太医哪里敢提,他在宫内宫外兢兢业业多年,见到过太多这种事情

“郡主气血两虚。”思量片刻,他最终提笔写下温补的方子,“当以黄芪、党参徐徐图之。”

郡主忽然将宋宴之炖的汤推过去:“张大人看看这药膳可相冲?”

御医接过汤盅,银匙在琥珀色的汤水中轻轻搅动,他舀起一颗饱满的红枣,指腹微不可察地在枣皮上摩挲了一下——没有针孔,也没有异样的气味

“当归温补,红枣益气,与老臣的方子并不相冲。”张御医将汤盅轻轻放回案几,捋了捋胡须笑道:“宋先生的药膳向来讲究,这当归选得极好,是上等的岷县当归吧?”

郡主指尖在盅沿轻抚而过:“张大人好眼力。听闻宴之先生年轻时走遍三山五岳,对各地药材如数家珍。”

张御医也听说过宋宴之的名头,这位被江湖上称之为“素手阎罗”的医师,曾以一剂回阳散救活断气的镖头,用金针渡穴之术解了苗疆蛊毒,前些年开始这人便在江湖上消声灭迹,没成想对方原来是在镇北王府邸落脚

——————

宋宴之煮完药膳,沿着回廊往花园走去。春日的阳光温软,照得青石小径微微发亮。园子里的海棠开得正好,风一过,便有几片花瓣打着旋儿落在他肩头

影卫统领离开郡主寝殿回暗卫营的路上,远远看见宋宴之在竹林边弯腰,便走过去问:“先生找什么?”

宋宴之头也不抬,手指轻轻拨开松软的泥土:“笋。”

统领蹲下身,帮他拨开几片落叶,果然瞧见一截嫩生生的笋尖冒出来。他伸手一撬,整颗笋便轻松脱出,笋衣上还沾着湿润的泥土

“今年的笋长得不错。”男人递给他

宋宴之接过,指尖蹭到一点泥,笑道:“正好我拿回去煮汤。”

并没有兴致与旁人同行,宋宴之拎着手里的竹笋便道了告辞,待他回到药房,正看到装着药材的竹篓被十七立放在地上

男人直起腰却在迈步时踉跄了一下——蹲跪得太久,本就骨裂的腿骨尖锐的发疼,这让影卫行动迟缓

宋宴之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手臂,在看到影卫苍白的脸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腿上有伤?"

十七迅速站稳,面色平静:“旧伤而已,不碍事。”

可宋宴之分明看见他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不容置喙的扣住影卫的手腕:“跟我来。”

“先生……”

“别动。”宋宴之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你踩到我的笋了。”

十七低头,靴底果然压着一截刚冒头的嫩笋。他下意识挪开脚步,宋宴之已经蹲下身,指尖轻轻拨开泥土:“这颗长得最好,可惜了。”

沉默地看着宋宴之拿起那颗被踩裂的笋,十七忽然觉得腿骨处的疼痛愈发尖锐,男人抿紧唇,喉结在皮肉下滑动吐出暗哑的字句

“请先生责罚……”

宋宴之抬眸看他,指尖还沾着湿润的泥土:“一颗笋而已,不值什么。”

他站起身,将破损的笋发放到一旁的木桌上,拍了拍手:“但你的腿伤若再拖下去,怕是连路都走不稳了。”

十七抿唇不语,见此宋宴之叹了口气,径直抓住他的手腕:“药房里有活血化瘀的膏药,敷上会好些。”

这是他犯错的惩罚——十七下意识想抽回手,却因腿骨剧痛而动作一滞。宋宴之察觉到他的僵硬,便语气放轻安抚影卫听话涂药

药房内,草药的气息清苦微凉,宋宴之示意十七坐下,自己则转身去取药。十七沉默地坐在矮凳上,低着头唇线紧绷,仿佛随时准备起身跪伏到地上

宋宴之回来时,手里捧着一个青瓷小罐:“把裤腿卷起来。”

十七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卷起裤腿——小腿内侧一片青紫,肿胀处已经泛着暗红,显然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宋宴之眉头皱得更紧:“骨裂未愈,又多劳累过度,你是嫌这条腿废得不够快? ”

十七低声道:“这是属下该受的……”

宋宴之不再多言拉过矮凳坐下,指尖挖出一块药膏,轻轻涂在伤处。药膏清凉,十七却因那触碰而绷紧了肌肉

“放松。”宋宴之手法娴熟地揉开淤血,“这药膏里有接骨木和血竭,能活血通络。”

十七垂眸滚烫锐痛的小腿被揉捏开,酸胀刺痛的滞涩感蔓延到心口,影卫只觉得心口被塞住,他本以为被丢到先生这里不过是死路一条,他能做的就是忍耐,这意料之外的善待让他无所适从

“疼的受不了就告诉我。”

听到宋宴之安抚的话,男人茫然的眨了眨眼,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受不了可以说出来,对于他这种影卫,伤痛几乎是家常便饭,稍有差池便是刑罚加身,受不住就是一个死,哪有人会善待廉价的工具

十七的呼吸微微发颤,他盯着宋宴之低垂的睫毛,那上面落着一缕从窗棂透进来的阳光。药膏渗入皮肤,灼热的刺痛感渐渐化作温热的舒缓,他忽然觉得眼眶发酸

“先生...”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属下不值得……”

宋宴之手上动作未停,指尖力道却放得更轻:“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统领的训诫又在十七的脑海里响起,“影卫不需要感情,只需要服从。”那冰冷的声音仿佛又在他耳边响起,“你的命是主子的,痛也要忍着,死也要挡在主子面前。”

十七的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旧伤处的疼痛与新敷的药膏交织在一起,让他分不清哪一处更痛。宋宴之的手指忽然停住了

“疼?”

十七猛地摇头,喉结滚动:“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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