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骁蹙眉,下意识地嘶了一声,心情很不爽,直接把杯子丢了,低声骂了一句。
正在吃狗粮的小白,抬起头来,似乎是听到动静了,连同小灰也是,不约而同地接连抬起小脑袋,看向贺骁那边。
许吴丢呆愣一下,随即站起身来,就看到地上淌着一片水,正冒着烟。
她惊呼一声,“你没事吧?”
她以为,贺骁是被开水给烫伤了,着急忙慌的走过来,上前查看。
却没想到,对上贺骁那双不满的眼,“你还知道有我这个人?”
许吴丢不明所以,心里想着:他又在,闹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好奇:“你怎么了?是被烫着了,烫哪里了?”
贺骁气得不行,大掌蛮狠的伸过来,扣住她的后脖颈,将人往眼前猛地一带。
他咬牙切齿道:“放心,烫不死老子!我就想问问,你还想把我晾在一边多久?”
妈的,整整二十分钟过去了,他看许吴丢在这二十分钟里,不是给那狗铲屎就是喂水,跟伺候祖宗似的。合着早就把他忘得没影儿了吧!他贺骁,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被人晾在一边,落得一个不管不问的境地。也就是她,她许吴丢能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许吴丢美目圆睁,明显是震惊了,“我……”
“你什么你?说啊。”
“我,我,以为你会走的。”却没想到,倒了一杯水后,贺骁硬是坐了二十多分钟。
贺骁被气笑了,“哦!依你的意思,我喝了水,就得拍拍屁股麻溜儿滚蛋是吧?”
他,他怎么会猜得到。
许吴丢紧张的舌头打结,“我,我,”
下一刻,贺骁扣着她的脖颈再一次拉近距离,同时也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向她压近。
男人的视线在她小脸上逡巡,便看到许吴丢眼里透露出的局促。
她在紧张,同时削瘦的肩微不可微地颤抖着,与此同时开始躲避他的直视。
直到,一抹脂粉色的红晕浮上她的脸颊,少女轻咬着下唇,甚至是连呼吸都在刻意的放缓,她细长的睫微微一颤,像是一只蝴蝶,头顶是一盏昏暗的灯,打在她脸上,在眼睫下拓出一小片阴影来。这一刻,贺骁愣住,心里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些,看看她的眼睛。
不得不承认,许吴丢虽然外貌普通,但胜在气质干净,皮肤白皙,尤其是那双透亮如星辰的眼眸,只是一眼,都让人觉得瞩目。是琥珀色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戴的美瞳,可她不是,她生来就是这样,虽然话少,可偏偏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贺骁从心底生出一种念头,想要亲一下她的眼睛的冲动。
喉结上下滚动着,他慢慢凑过来,“你什么你?说清楚。”
许吴丢心里紧张,只以为贺骁是因为她的怠慢而不满。
她想了想,也是,就算她面对贺骁再紧张结巴,感到无所适从,也不能把人晾在一边吧……毕竟,是贺骁从那狗贩子手底下,救下了她,还有小白。
于是,她小声开口:“我,我见你,紧张。”
他皱眉,声音寒冷,“所以就把老子晾一边!”
她感受着贺骁的气息,心,都要跳出来了。她能感觉到扣在她脖后的掌心的温度,这样近距离地接触,简直令她头皮发麻,浑身都跟过电了一样。可是,内心深处的自己,却一点也不拒绝这种接触的,甚至有些窃喜。因为,她喜欢眼前这个脾气暴躁,骄傲自负,霸道不羁的男人。所以,对于他的主动触碰,她心里不抗拒。可他,可能从来都不知道吧……
她摇头,声音更小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就是,”
就是喜欢你,所以才会在面对你的时候,自乱阵脚。
他拔高了声调,“就是什么?说话磨磨唧唧的,急死老子了!”
许吴丢捏紧手掌心,“就是,紧张。”
而后,松了一口气。
贺骁看她这副胆小的模样,心里就窝火,但是又见她害怕自己,害怕成这副怂样。心里不免有些担心起来了。要是照许吴丢这副怕他怕得要命的架势,后头的事情还怎么进行……而且,他没想到,许吴丢胆子会小到这副田地。
沉吟片刻,贺骁微挑眉,打算换一种态度跟她好好说话:“我知道了。”
他又补充,“不过,你好歹也要把我放在眼底吧?把我晾在一边整整二十五分钟零二十四秒,你知不知道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先不说这个,就说说刚刚狗贩子那事儿,是我救的你。你倒好,转头就给忘了,就盼着我自个麻溜儿滚蛋。”
许吴丢低下头,有些羞愧,声音如同蚊蝇,“抱歉。”
他见她态度端正,这才松开许吴丢的脖子,双手抱胸,敞开大势坐着,“知道错了就好,我这人不小心眼,留我吃顿晚饭,不过分吧?”
可是,刚说完这话,贺骁就怔住了,环顾四周,屁大一点的地方,连他下脚地都没有。何谈做饭?且不说她收益如何,但看这件出租屋的装修条件,他生怕吃饭的时候吃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出来。
许吴丢有些为难,“我,不做饭的,都是,”
都是去学校食堂吃,又或者是,她会把宿舍冰箱里冷藏的馒头拿出来对付两口,数十年如一日,她都是这么对付过来的。不过,要是请他吃一顿饭,也是可以的,毕竟他今天出手相助了她。
“都是什么?你说话能不能别跟挤牙膏似的,有话快说,别磨磨唧唧的。”
她低下头,“哦……我都是,在学校食堂吃的。你要是,不嫌弃,我卡里还有钱,我请你吃顿饭。”
“算了,食堂那饭菜跟泔水似的,我吃不惯。再说了,这都大半夜了,食堂是你家开的呀?食堂阿姨早下班回家睡觉了。你带我去吃食堂,吃空气啊。”
他脾气不好,有些冲,话也直白,甚至毒舌。
要不是许吴丢了解他的这一面,恐怕早就受不住了。
许吴丢听得一愣一愣的,“……”
贺骁眼里的锋芒骤然一缩,心里想着,难不成,又吓到她了?他打心底的自我怀疑。
他轻咳一声,声音渐渐放缓了些,“我不去学校,你那饭卡你自个用吧。”
许吴丢咽了咽口水,回应着,“哦,那好吧。”
哦,那好吧。
贺骁心里的火,就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
“许吴丢,所以你晚饭打算吃什么?”
许吴丢摸了摸口袋,“我打算去对面的小卖部,买泡面,你要吃吗?你喜欢什么口味的,酸菜的还是香辣的?”
贺骁蹙眉,像一只炸毛的猫,“泡面?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你就拿这个招待我?”
“那,那你想,吃什么?”
许吴丢下意识地摸着口袋里的钱。
外面正下着雨,雨水敲打在瓦片上的声音清脆而又急促,这场雨来得急,击打在脆弱的绿色推拉老旧窗户上,雨水的痕迹从小小的一滴逐渐浸成一片。还伴随着轰鸣的雷声,二者交替进行,像极了黑夜里的演奏。听起来,今晚的雨,注定不小。
他嫌麻烦,不喜欢下雨的时候往外跑。
贺骁重新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都行。”
许吴丢看他情绪总算是稳定下来,下意识松了口气,“好,我先去买。”
“嗯,快去快回啊。”
“好。”
贺骁余光扫了一眼,随即掏出手机来,调出游戏来解闷打发时间,长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着,很快沉浸在游戏里。许吴丢走到角落里,先把水给烧上,随即拿起放在鞋架上,一把破旧的雨伞。打开门,撑开雨伞钻进无边的夜雨里。
雨果然很大,本来就破旧的雨伞,等到和雨水夜风交融时,甚至都漏雨了,许吴丢狼狈极了,撑着一把破烂雨伞,加快步伐朝着两百米外的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去。好在她跑得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便利店,在挑选好泡面后,要结账的时候。老板娘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被雨水淋成落汤鸡的小姑娘。
老板娘劝她:“小姑娘,等雨小一点,再走吧,你这全身都淋湿了,容易生病的呀。”
浑身都是冷意,许吴丢吸了吸鼻子,摇头:“没事,反正都,淋湿了。谢谢老板娘,我先走了。”
“哎,啊?”老板娘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不禁感叹,“不愧是年轻人,不怕生病……”
许吴丢握着破旧的雨伞,抱着怀里的两桶泡面,走出便利店。
外头的气息是冷肃的,雨水噼里啪啦的的声音不绝于耳,地面开始形成水洼,从屋檐上淌下的雨水,坠落在地面的水洼里,激起阵阵水花。头顶是一盏昏暗的照明灯,好不容易等雨小了一点,许吴丢开心地准备撑开雨伞。一阵邪风吹过来,将那本就破旧破洞的雨伞吹得翻盖过来。与此同时,身侧有一对小情侣踩上台阶,走到走廊上,利落的自动收伞。很快,就被许吴丢手里拿把看似奇葩破旧,滑稽的雨伞给逗笑了。虽然声音小,却还是被心细的许吴丢察觉。
许吴丢顿感心里一阵尴尬,便伸手来,想要把伞骨抓住,重新装进孔里,却没想到雨伞太老旧了,以至于她弄了好久,这才给雨伞翻面过来。
小情侣说了一句:“可真逗。”
低声偷笑着,两个人互相抱着,随即进了便利店。
那一刻,许吴丢脸颊发烫得厉害,看着手里被修好的雨伞,心里莫名的产生了一种自卑感。
琥珀色的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其他,上头水盈莹的,如同一面镜子。
在凝着手里提着的泡面时,她重新振作起来,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反正她们都不认识我。
能有多尴尬?
后来,许吴丢重新撑开雨伞,趁着雨水小了些,再次埋头钻进风雨里,朝着家的方向疾步走着。
等到回了家,贺骁倒没再打游戏了,而是盯着狗窝里的小白,小白冲他龇牙咧嘴的叫唤。贺骁竟也幼稚的冲它大吼大叫,就差撸袖子跟一只小狗打架的架势。一旁的小灰猫趴在地上,百无聊赖的趴着,往这边看着。在看到许吴丢回家后,小灰猫眼睛发亮,咕噜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踩着小碎步就往许吴丢脚底下围着。
许吴丢放下雨伞,看着一人,一狗,剑拔弩张的态势,忍不住开口道:“贺骁,你们,在做什么?”
贺骁凶巴巴地瞪着小白,抬手指着脚下正在咬他裤腿的狗,“你问它!它竟敢在我的鞋子上撒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我是不会咽下这口气的。哼!”
雨水从她的发丝滑落,模糊了她的视线,抬手抹去,揉了揉眼睛,语气难掩诧异:“不会吧……”
许吴丢放下泡面,弯腰揉了揉小灰猫儿。
贺骁气得肺都要炸了,“不会什么不会,它胆子大呢。”他嫌恶的看了一眼自己鞋子上的污渍,强忍心中的怒意,要是照做平常,他早就教训这条恶犬了。可要是真动了它,按照许吴丢那个心疼的要命的样子,转过来对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可就适得其反了。
他转过头来,“你怎么这么慢?现在才回来……”
却看到,许吴丢站在原地,一脸颓废的模样,浑身湿漉漉的,就像是被水给浇了似的狼狈。
语气难掩诧然:“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许吴丢褪下外套,随后拿着毛巾擦拭着头发,眼眶明显有些红,她低下头,只是摇头:“没事。”
后来,她去泡面了,贺骁凝着角落里挂着的雨伞,上面被雨水给浸润透了,好像坏了。他的视线落在地上,那一串串的水渍脚印上,一只蔓延到窗户边上。许吴丢正弯腰拆开调料包,然后倒热水,封上泡面桶纸盖子,这才起身。转身之际,二人的视线恰好交汇在一团。
贺骁看着她,“衣服都湿了,有换的衣服吗?”
许吴丢无措地捂着胳膊,“衣服在宿舍。”
他没再追究小白尿他一脚的事儿,而是走过来,一把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冲锋衣,随即披在她身上。
他靠得很近,几乎声音都要贴上耳朵了,“把这披上,小心生病。”
鼻头猛地一阵酸涩,许吴丢眼眶发烫,点头,“嗯。”
他伸出手来,拿过披在她肩上的一条干毛巾,毫无章法地给她搓头发,事后掌心盖在她脑袋上,他像是故意的靠近,凝着许吴丢的眼睛,温声细语道:“以后那破伞不能用了,就别用,我重新给你买一把。你被淋成这样,我还以为你去游泳池里,游了一圈来着,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贺骁不会安慰人,只会用生硬的语气说着直白的话来,反倒没安慰到人。
许吴丢还是第一次见贺骁安慰人,有些意外,甚至对他的动作,有些抗拒。
所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开,“我,我,自己来。还有,雨伞,我,我会自己买。”
贺骁大掌扣住,他还没被人拒绝过,一时有些难堪,“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