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傅窈听得云里雾里。
“妖物巧言令色,你也信?”沈澈安冷哼。
“信与不信问问这些啼血的魂灵便知。”少年并指甩出三张符箓。
女童灵体霎时聚作青烟,青烟在半空凝成幻象,幻象中,农妇将初生女婴按进水盆,又将溺死的女婴抛到被挖空的柳树肚腹,那处的婴骸已堆积成山。
傅窈征住,那些女婴竟都是村民们亲手扼死的。
幻象消逝,童音开口,“是娘亲救了我们哦。”
“娘亲是谁?”傅窈问。
小孩子们嘟嘟囔囔起来。
“娘亲就是娘亲呀。”
“小花很痛,是娘亲让小花不痛。”
*
“有妖来了。”季无月陡然出声。
在背后搞鬼的恶妖终于要现身,傅窈听了有些慌张,忙问那妖在哪,很厉害吗,有几分把握收服。
“在你身后。”少年尾音裹着戏谑,孔雀翎耳坠擦过傅窈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傅窈指尖掐进掌心,硬撑着不回头:“少诓人,你脸上都写了骗人两个字了。”
“是么?”季无月忽然俯身,笑意渐深,眼下一点痣若隐若现。
“那这样呢?”他俯身与她齐平,瞳孔倒映出她身后绿衫女子苍白的脸。
“啊——”
傅窈后颈寒毛倒竖,转身瞬间撞进个浸着冷香的怀抱。季无月手腕一翻,剑鞘堪堪抵住柳妖探来的枯藤。
少年身体轻颤,强忍着什么一般。
她转身,这才发现季无月是在忍笑,眼底裹挟着难以忽视的戏谑之色。
“你故意诓我!”
傅窈像个炸毛的猫,也顾不得什么妖不妖的,只剩下被捉弄后的恼意。
“是你不信我。”季无月嗤声。
傅窈冷哼一声,正要辩驳却感到一道视线紧紧粘在她身上。
是那藏在她身后不出声的恶趣味的妖。
“让贵客受惊了。”
说话的是个绿衫女子,眉眼温婉,却过分苍白,鬓边柳叶簪泛着青灰,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死气。
“娘亲,娘亲来了。”
“娘亲来了。”
灵体们又闹开了。
“你就是她们口中的娘亲。”傅窈问道,“贵客是谁?你认得我们?”
“旁人不认得。”绿衫女子微微一笑,望着少女的眼睛说道:“我却认得你。”
她?是在说原身吗。
傅窈不解,在心中寻求系统解答,结果仍是毫无反应,似乎自从她进入这片灵域,就和系统失去了联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傅窈见楚云渺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喉头发紧,“你可别瞎认,我不是妖怪。”
楚云渺本就因魇息怀疑她是邪魔,这会又来个妖怪说指认。
柳妖失笑,“我没说贵客是妖,只是认出恩人的女儿。”
系统只说原身是季家的养女,可没说还有亲生父母的剧情啊。
傅窈转过头想问季无月知不知道关于她亲生父母的事,却见他垂眸凝思。
柳妖看向众人,“诸位方才也看到了,这遍地的骸骨是从何而来。”
三十年前,多子村确如其名般人丁兴旺,瓜瓞绵绵。
菜田间有孩童嬉闹,山坡上有牧童吹笛。
但并非所有的新生灵都能活到嬉闹扑蝶的年龄,十之八九的女婴,在出生时就被宣布了死刑。
因为生女需乳,不易连子,人们只盼着男婴降世,而不是女婴。
溺死的女婴太多,概是怕污染了水源,他们便将没了气息的婴骸丢到树洞里,任其腐烂消解,再丢置下一个婴骸。
生灵无辜,冲天的怨力经年累月逐渐形成怨灵。
因为怨憎,她们的魂魄时刻都要忍受灼烧的痛苦,初开灵智的柳木于心不忍,便以自身的草木灵气滋养怨灵。
但此法对她自身损耗极大,不是长久之计。
直到某一日,她遇到了个白衣女子——
她以自身精血为媒,濯清了怨戾,引这些灵体往生。
众人默然,村长只说村子有个逃不脱的诅咒,却没说还有这样一段不堪的旧俗。
“所以村子里多年鲜有孩子出世,便是你在报复。”楚云渺沉思。
“不错。”柳妖唇角忽然撕裂至耳根,露出内里蠕动的柳根。
“多子多子……”她每说一字,口中便掉落几枚生锈的柳木长命锁,“他们残害了数以千计的无辜性命,现在想要多子,我偏要他们无子、断子。”
傅窈哑然,这一村子人从前戕害女婴,现在又拿女人的命去换孩子,生不出孩子也实在是罪有应得。
“那你找我是做什么?”她还没忘柳妖的目的。
柳妖哀声,“当年恩人渡化了怨灵,可溺女之风却不改,一年又一年,此地鬼气也愈加浓郁,我的草木灵气已快耗尽了。若是我死了,这些孩子还要日夜受着煎熬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