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身影消失在花厅之后,屏风后两位贵妇人漫步而出。
“瞧瞧,你那宝贝儿子这就护上了。”安国候府小陈氏有些不悦。
大陈氏倒没觉得有什么,只道:“我那儿媳妇知书达理,进门后从未出过什么差错,和昭儿夫妻情深,挺好的。”
“情深?我看就是被色迷了心智!就跟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一样,被个流莺女子迷惑,竟要娶她做正妻。”小陈氏想起自家儿子的事就越发心烦。
大陈氏倒也听说过不少关于她外甥的事。陈景年闹着要娶青云阁的瑶娘子,她这个姐姐说什么也不肯,前不久不知是谁在背后出了主意,竟说动了已经致仕礼部郎官收了她作义女,那瑶娘子有了清白身份,陈景年又执意要娶,整日缠着她这个妹妹,惹得她烦别提有多烦躁了。
小陈氏见她没理会,又道:“姐姐,不是我说你,你这当婆母的,性子又绵软,九昭又对她言听计从,长此以往,妇强于内,可不是什么好事。”
回过神来的大陈氏回道:“可我瞧着安沅那孩子挺有分寸,她不是那种人。”
“反正我是给你提过醒了,别到时候后悔。”小陈氏叹了一声,又道,“我听说你那儿媳妇身子弱,姐姐可得以子嗣为重,抓紧让她生个孩子才是正事。”
“昭儿他们成婚不久,子嗣之事,急不得。”
“你这当母亲的怎么一点也不上心呐。”小陈氏皱着眉头,“现下虽无战事,但保不齐那天就起了战端,到时九昭又要领兵边境,这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
大陈氏听了这话不由得深思,她倒是真没想过这一点,细细想来,她这个妹妹说得也不无道理。国公府乃武将世家,家中儿郎个个英勇,只可惜子嗣不茂……
再说寿堂内,大红的“寿” 字高悬其间,两侧还挂着一副寿联,设了香案,摆了寿烛、寿桃,陆公坐在正位,子侄孙辈逐一祝贺叩拜,仪式完毕,方才开宴、开戏。
戏台上鼓乐丝弦骤起,名伶们唱着《八仙庆寿》。
戏台下设十八席,堂上二十席,左右厢各十六席。席上二十道热菜,十八道冷菜,八道汤,六道小菜,十道瓜果蜜饯,五道点心,菜肴包罗各色肉食山珍,另婢女数十侍立一旁,不时进席奉醪添茶。
众宾客杯光酒影,笑语盈盈,正可谓是:锦堂摆宴,芝酒飞香;满门嘉庆,瑞烟呈祥。
《八仙庆寿》唱罢,陆公又点了几出吉祥的戏文,期间时不时有人前来祝酒,有的吟诗赋词,有的泼墨作画,一直热闹到戌时,方才宴散客离。
挂着书有“姜”字灯笼的马车从庆国公府缓缓驶出,姜芸悠然自得地倚在软垫上,她身旁的侍女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姑娘,白日里在寿宴上,您那番话……会不会有些过头了?蒋大娘子虽未多言,但在那么多人面前,您这般让她下不来台,她万一心生记恨……”
姜芸还是一副悠然模样:“记恨?记恨我什么?我给了她一个当众澄清谣言的机会,她还得感谢我才是。”
侍女犹豫了一下,又道:“话虽是如此,可在别人眼里,倒显得姑娘故意为难,若传言是真,传到殿下那里,殿下会不会因此就恼了姑娘?”
夜风吹起车帘,姜芸望向窗外,默了片刻,嘴角含笑,语气带着笃定:“他不会的!”
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夜幕之中。
三房的王氏平日是不饮酒的,但今日难免应酬,于是就小酌了一些,寿宴结束后的她酒意微醺,脚步也有些虚浮,由着丫鬟扶着往曲微苑走。忽而一阵夜风拂来,吹散些许酒意,顿时精神了不少,侧目看了眼丫鬟,这才想起已经一天没见着段妈妈了,连着凌霜也不曾见到。
王氏放缓脚步,问道:“段妈妈去哪了?从白天起,就不见她人影。”
“回大娘子,奴婢也不清楚。”那丫鬟答道。
“凌霜呢,可有见过她?”王氏又问。
丫鬟摇头:“不曾见过。”
王氏闻言心里不禁有些担心,但转念一想,今日寿宴倒也顺利,想来应该没什么事,于是便没再问什么。
未到曲微苑,就见几个丫鬟提着灯笼走了过来,为首的丫鬟福了福身:“王大娘子安,我们大娘子请您去正堂一趟。”
王氏认得她,是大房院里的二等丫鬟春杏。听她这么一说,王氏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王氏扶着额头,“我这会子酒气上头,正晕着呢,若不是什么紧要是,明日再说吧。”说完便要离开。
春杏先一步拦在她面前,躬身道:“王大娘子,我们大娘子备了醒酒汤,正好给王大娘子您解解酒。”
王氏见状,知道躲不过去,无奈之下,只好跟着春杏前往正堂。
步入正堂,只见段妈妈、凌霜还有几个丫鬟婆子被绑着跪在一旁,陈氏坐在正首,身边还站着蒋安沅,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凌霜见她来了,立马跪走到跟前:“大娘子,救命啊!”
王氏一脸错愕:“这……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