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紧牙关,从齿缝间挤出的声音嘶哑阴沉,宛如地狱恶鬼索命般森然可怖。
“程...破虏,好......好一个义兄!”
萧定景带人赶到程破虏帐前,却听卫兵禀报人不在帐中,已经前往辕门,送别宁采臣和燕绛两人。
几经奔波下,萧定景只觉胸口似要炸裂开来,眼前阵阵发黑,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他死死攥住轮椅扶手,指节泛白,恨声喝道:
“快,带我去辕门!”
待他赶到之时,辕门前只剩程破虏一人勒马而立,萧定景的轮椅碾过沙尘,两人目光相撞间,似有刀光剑影,争锋相对。
“你来晚了,他已经走了。”程破虏轻抚身下爱马鬃毛,身上玄铁盔甲透着寒光,腰间狼牙在夜风中交击出清脆声响。
程破虏顿了顿,拍马上前,俯身在萧定景耳边轻声说道:
“定景,你越是这般在意,太守便越不允许,萧家独子与妖物再有牵扯。”
“今日放行,本就是太守默许。”
程破虏起身扬鞭归去,那暗藏恶意的冷漠声音,却还留在萧定景耳边:“小少爷,别再耍些孩童手段了。”
萧定景瞳孔紧缩,终于明悟,缓缓抬头环视周围护卫,原来那禀报时的迟疑,那绕远的营帐路线,那总慢半拍的引路,皆是父亲精心设计,使得他步步错过。
怒火中烧下,萧定景却是眼中狠厉更深,骤然拔出袖中鎏金匕首,吻住颈间威胁身旁亲卫道:
“下马,扶我上去。”
亲卫统领脸色剧变,正要动作,却见那匕首又深陷一分。脖颈间鲜血直流,染红衣襟一片,众人不由得呼吸一滞。
“照做!”统领咬牙喝道,暗地里打了个手势,让人前往太守帐中报信。
见萧定景被扶上马背时,双腿无力地垂在马鞍两侧。亲卫们交换着眼色,心想他如今情况,纵使上了马又能如何?
却见萧定景上马后,俯身抱住马头,却是阴森一笑,狠狠将匕首刺入战马身侧,战马受惊之下,飞奔向着辕门之外而去。
众军士连忙驾马追赶,但前马受伤之下,双目赤红发狂奔驰,竟是一时难以追上。
萧定景双手紧箍马首,随着马匹地奔跑动作,下身无力之下他的身躯被高高抛起,整个人就像狂涛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甩下马背。
在又一次剧烈的颠簸中,他猛地俯身,狠狠咬住一缕马鬃。混合着血腥味的鬃毛塞满口腔,涎水混着血丝从嘴角溢出。
双手指甲早已劈裂,却仍死死抠进马颈的筋肉里,硬生生把自己固定在马上。
身后追兵的马蹄声渐渐逼近。萧定景眼中血丝爆开,表情狠厉,竟是举起匕首再次狠狠扎向身下马匹。
马匹似是痛极,嘶叫凄厉,前蹄腾空,马身几乎直立而起。萧定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被甩向半空。
萧定景不由得咬紧牙关,面露绝望。就在他即将坠地的刹那,天地骤然凝滞。
身后嘈杂声响如潮水般退去,萧定景怔然抬头,只见天边那弯残月竟在眼前徐徐圆满,化作一轮温润玉盘,洒下皎洁清辉。
一条蓬松雪白的狐尾自月中舒卷而来,轻柔地托住他下坠的身躯。然后将他揽至,他心心念念已久的人身侧。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那人叹息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他魂牵梦萦的夜昙香气。
萧定景躺在那雪衣怀抱中,抬头见周围芒草丛中,萤火流光飞舞间,映亮身下人衣袂间银线暗纹,腕间雪白肌肤泛着珍珠光泽。
温柔月色下,那张绝色容颜与记忆里分毫不差,眼前景象与旧日场景,渐渐重合,仿佛这段日子的痛苦嫉恨才是一场幻梦。
萧定景缓缓抬手,指尖染着血尘,轻轻掩住狐妖琥珀色眼眸。动作间满是血污的织金锦衣,蹭脏身下雪白衣角。
见到如此场景,萧定景却是咧嘴一笑,右脸酒窝深深,仿佛仍是当日,见到心上人便显露稚气的少年。
萧定景感受着掌心下狐妖轻颤的睫毛,那温顺的姿态却让他心中恶意更甚。他骤然暴起,如饿虎般将狐妖压进芒草丛中,森白牙齿向那雪白颈间狠狠咬去。
赤红鲜血混合着泪珠从相拥两人之间滚下,只听有人含糊哭道:
“你怎么不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