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十分清静。
沈誉着急忙慌地跑来,等真正站在医院走廊时,反倒生出了怯意。
他转悠半天没敢走近,只是密切关注着程澈那间病房。突然间,门被打开,有人从里面出来。
“啊,好久不见,”来人一头卷发,长相也不太东方,看见沈誉笑了两声,“应该怎么称呼,沈总是吧?”
沈誉勉强装出一个笑脸:“你好,谭先生。”
他和这假洋鬼子拢共也没见过几面,何来好久不见一说。
“干嘛这么客气,叫我谭乐就行,”谭乐扭头扫一眼病房,“来看程澈啊?”
沈誉和谭乐不熟,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嗯。”
谭乐热切道:“怎么不进去?”
“刚到,”沈誉说,“现在进。”
“能问吗?”谭乐随意地说,“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啊,”谭乐眉头一锁,像是在思考,“回想一下,在巴黎那会儿你俩是有点奇怪,但这么多年也没听他提起过你,分手了?”
沈誉咬着后槽牙,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
“我猜对了吗?”谭乐拍了拍沈誉的胳膊,“看不出来你还挺痴情的。”
沈誉瞪着他:“你说完了吗?”
“说完了,”谭乐点点头,摸出手机,“今天可以加微信了吗?”
沈誉一言不发地调出微信二维码。
谭乐扫过后将手机塞回口袋:“需要我帮你开门吗?”
“谢谢,”沈誉吸了口气,往前几步,将手放上门把,“但我自己有手。”
谭乐的激将法效果拔群,冲动之下,沈誉直接推开门进了屋。
医院安排的是个自带卫生间的小单间,面积不大,放下一张病床,就几乎没有多少空间了。
程澈半躺在床上,右脚安了个支具。床边坐了两个女生,沈誉都认识。
一个是程澈的助理、沈誉的线人,孙苑。另一个是和程澈合作过的女明星,舒寻梦。
顶着三人变幻莫测的神色,沈誉反手关门。
舒寻梦本来在和程澈聊天,见状闭上了嘴。她看一眼沈誉,又看一眼程澈,很有眼色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休息吧。”
“噢噢,”孙苑做贼心虚,立马弹了起来,“梦姐,我送送你。”
舒寻梦连声应道:“好好好。”
两人相当默契地弓着腰溜了出去,狭小的房间顿时空了一半。
没人开口。
沈誉拖了一把椅子坐在程澈旁边,眼睛盯着程澈的右脚。上头裹了几层绷带,看不出伤势如何。
“严重吗?”沈誉轻声道。
程澈手里捧着一本书,视线却落在书外:“你来干嘛?”
沈誉没回答,还是问:“伤得严重吗?”
“没事,”程澈说,“骨裂而已。”
都骨裂了还叫没事吗?
沈誉皱了皱眉:“我看到新闻了,有点担心。”
公告发布之前,会给艺人本人过目。程澈知道公司根本没对外透露医院地址,但他没戳穿:“有劳沈总挂念。”
沈誉心里一堵,他不喜欢程澈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吻。
但现下也只能听着。
沈誉抬眼,先是看到柜子上的鲜花果篮,然后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过来得匆忙,也没带东西。”
程澈不冷不热地说:“心领了。”
沈誉在内心默默叹气。
这些年,沈誉一直是通过各种媒介了解程澈的。屏幕里的程澈永远有着精致的造型和帅气的打扮,离沈誉记忆中那个很远很远。
但今天不一样。估计是在送来医院的路上摘了头套卸了妆,程澈头发略显凌乱,脸上也不加修饰,与五年前在巴黎交换时那个简单干净的样子区别不大。
但是五年前的程澈不会这么说话。
“你非要这样和我说话吗?”沈誉沮丧道。
“哪样?”程澈垂头,“不好意思,我不太会说话,如果哪句话让沈总觉得不舒服了,我先说声对不起。”
“你……”有些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沈誉开导了自己一会儿,扯了扯嘴角,“算了,你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带。”
“别麻烦了,都不缺。”
沈誉把手搭在床沿:“那我来看你,可以吗?”
程澈捏着书页:“算了吧,外面可能有狗仔蹲守,万一被拍到了不太好。”
“哦,也是,”沈誉确实没想到这一层,“对不起,我是不是影响到你的工作了?”
沈誉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时隔多年,程澈还是受不了这个。
心脏像是被揪住了,程澈下意识道:“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誉眼睛一亮。
程澈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既然要冷酷就冷酷到底,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欲迎还拒吗?
“但是你真的不用来。”程澈硬着头皮说。
沈誉沉默地从椅子上起身,整个人俯了下来。
程澈脖子一缩,而后又意识到自己行动受限,沈誉真要做什么,他也躲不掉。
他心里七上八下,片刻后,程澈感觉到头顶的发丝被人拨动了几下。
沈誉给程澈理好头发,收回手道:“嗯,放心吧,我有分寸。”
什么啊。
怎么说得像在偷情似的。
尽管没有镜子,但程澈知道自己的耳朵肯定不争气地红了。幸好两边头发稍微留了一些,不做发型的时候,恰好能遮住半个耳朵。不然被沈誉发现,又要怀疑他念念不忘了。
虽然也没怀疑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