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一个侍卫跑了进来,语气急躁的说。
“你别急,慢点说。”陆昭虞的舅舅慢条斯理的擦着自己的佩剑,温和的说。
晨光刺破硝烟时,瘸腿的斥候跌进骠骑将军的营帐,甲胄缝隙渗出的血在青砖上拖出蜿蜒痕迹。"将军...匈奴...囚着小姐..."他呛出带血的碎肉,手指死死攥着半截染金的笼栏——正是陆昭虞囚笼上剥落的饰物。
正在擦拭佩剑的舅舅猛地转身,蟒纹剑穗扫翻案头的沙盘。雁门关地形模型的木屑飞溅中,他看见斥候瞳孔里晃动的狼头纛旗,听见骨号声混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备马!"他的怒吼震得帐顶灰泥簌簌落下,腰间虎符撞在桌角发出清越鸣响。
副将递来玄铁盔的手在发抖:"将军,匈奴摆的是'驱狼吞虎'阵,前方必有..."话音未落,舅舅已抢过长枪挑开帐帘。朔风卷着焦土扑在他脸上,远处燃烧的芦苇如猩红锁链,正朝着陆昭虞被囚的方向延伸。
他突然扯下披风裹住斥候染血的上半身,掌心按在对方渗血的肺叶处——那里赫然插着支刻有匈奴图腾的狼牙箭。"撑住。"他的声音裹着冰碴,"告诉我,他们绑小姐的绳索,是草原特有的狼筋,还是中原的棉麻?"当斥候吐出"狼筋"二字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只有匈奴巫祝才用的捆仙索,沾水即化却越挣越紧。
"传我将令!"他翻身上马,蟒纹长袍猎猎作响,"轻骑随我绕后山,重弩营封锁正面!"马蹄踏碎满地霜花的刹那,他摸出怀中陆昭虞幼时所绣的平安符,针脚歪扭的麒麟在血指腹下泛着微光。远处匈奴营地传来的骨号声突然变调,他握紧长枪,枪缨上的银饰与朝阳相撞,那是他姐姐的遗物。
陆昭虞被狼筋索勒得锁骨生疼,却在匈奴首领话音落地时突然笑出声。她扬起沾血的下颌,任由囚笼金饰硌进脊背:"叫镇国大将军?"染血的指尖划过腰间毒烟囊,将浸透马奶酒的雪胆花粉末悄悄抹在狼筋上,"总得让我发个信号——"
骨笛声戛然而止。匈奴百夫长的弯刀抵住她咽喉,却见她仰头朝着雁门关方向,用变调的中原童谣唱起:"月儿弯弯照九州..."尾音未落,远处山脊传来三声苍鹰唳叫——正是陆景珩驯养的海东青应答信号。
"倒是机灵。"匈奴首领抚掌大笑,马蹄踏碎汉军校尉的冠冕。他示意下属扯开陆昭虞束发的银带,青丝散落间,暗藏的磷粉簌簌落在囚笼底部:"就让他们看着自家金枝玉叶,如何在匈奴的火堆上起舞。"
陆昭虞盯着首领腰间晃动的狼头金牌,突然用匈奴语低笑:"您可知我国的'千里传音'?"她腕间素银镯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光斑,恰好落在抬棺匈奴兵的眼皮上,"当狼烟与童谣同时响起,镇国大将军的虎符...怕是已经攥出血了。"
狼头纛旗突然剧烈摇晃。陆昭虞蜷起被镣铐磨破的脚踝,偷偷将浸了毒的碎发塞进狼筋索缝隙。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她望着囚笼外燃烧的芦苇阵,想起外祖母教的最后一课——"以毒攻毒时,先毒自己三分。"而此刻,她唇角扬起的弧度,比雪胆花的蓝雾更冷。匈奴营地前的空地上,三百面狼头纛旗如黑云压城。
陆昭虞被悬在三丈高的牦牛皮架上,狼筋索深深勒进锁骨,血珠顺着染金的囚笼铁栏滴落在汉军残破的军旗上。
"骠骑将军好雅兴!"匈奴首领阿骨啜骑在金辔战马上,手中把玩着陆昭虞遗落的银簪,簪头麒麟纹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寒光,"听闻令姐当年被你们自家的一个小官所伤害,如今外甥女又要步她后尘?"他突然将银簪狠狠刺入脚下校尉的首级木匣,腐臭混着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
雁门关前的汉军阵列中,陆昭虞的舅舅攥紧长枪,蟒纹剑穗在风中狂舞。他看着匈奴人故意将陆昭虞的素银镯套在战死胡骑的断指上,听着对方用蹩脚的汉语唱着改编的童谣:"月儿弯弯照匈奴,中原将军软如绸——"
"瞧瞧这细皮嫩肉!"阿骨啜的马鞭挑起陆昭虞的下颌,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陆家嫡女竟要靠男人救命?"他突然揪住了陆昭虞的耳朵背后的那一朵梅花,"这纹样倒是精致,不如割下来给我的战刀做装饰?"
中原军队阵中传来压抑的怒吼。陆昭虞却突然笑出声,血水顺着嘴角滑落:"舅舅可知匈奴人为何用狼筋?"她故意晃动被缚的手腕,毒烟囊中的雪胆花粉末簌簌落在狼筋索上,"因为狼临死前会啃断自己的脚,就像某些人..."她突然转头咬住阿骨啜的马鞭,"妄图用锁链困住烈火!"
阿骨啜暴喝着挥拳,却见陆昭虞颈间磷粉突然被阳光点燃,幽蓝火光映亮她眼底的冷意。远处传来海东青的长唳,她望着舅舅攥出血的虎符,想起幼时学的第一句兵书:"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此刻她便是那枚扎进匈奴掌心的毒刺。
阿骨啜突然狂笑,马鞭缠住陆昭虞的脖颈猛地一拽。三丈高的囚笼轰然坠地,狼筋索勒着她在血泥中拖出丈许长痕。"接着!"匈奴首领将人事不省的陆昭虞像破布般甩向汉军阵列,她额角撞上舅舅的玄铁枪,素银镯应声而碎,残片飞溅在染血的蟒纹长袍上。
"骠骑将军的外甥女真娇弱。"阿骨啜踩着校尉的头颅木匣,故意将陆昭虞的发簪插进汉军军旗,"听说陆家双生子同气连枝?"他扯开掳来的汉军锦袍,露出里面绣着并蒂莲的中衣,"这花样倒是适合给我帐中侍妾做肚兜!"
匈奴骑兵突然齐声擂动皮鼓,震得雁门关的积雪簌簌而落。"中原的将军只会躲在城墙后?"阿骨啜将狼头金牌砸在陆昭虞身侧,溅起的泥浆糊住她半张脸,"连个丫头都护不住,不如把虎符献给单于当夜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