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如意翻翻包裹,挑出个紫色绣祥云的香囊拆开,将写着姓名生辰八字的纸张装进去,递给张长东:“好了,香囊贴身收着,把你的姓名和生辰八字也写下来,交给我。”
张长东没曾想这“跟个姑娘似的”香囊是送给他的,立时惊喜接过,可一听自己也要写,脸色一垮:“我的也要?”
司如意:“那是自然,纳吉时会用到的。”
张长东道:“可我是捡来的,我也不知我真正的生辰八字。”
“这倒有些难办,”司如意略一思索,又铺开一张纸:“先把知道的写上吧,张长东是哪三个字?”
张长东:“弓长张,人生长恨水长东。”
司如意:“哪一年生人知道吗?”
张长东:“丁丑年。”
“丁丑年?”司如意一听,重重搁下笔抬头看着他:“丁丑年生人,你才十六岁啊,十六岁成什么亲?”
张长东不服气道:“十六岁又怎么了?谁说十六岁不能成亲?我爹十五岁都开始养我了。”
司如意问道:“你有爹娘?”
张长东一愣:“你没有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司如意道:“你不是说你是捡来的?”
张长东:“对啊,我爹十五岁的时候捡了我,后来又娶了我娘。他十五岁都有儿子了,我十六岁才娶妻已经算很晚了,反正我必须要娶你,你别管这么多,快写就是。”
司如意拗不过他,只能写下这几个字,吹干后小心折好,找出张帕子包好贴身存了,又看张长东:“好了,你可以纳征了。”
张长东:“纳……什么?”
司如意:“就是下聘,你要娶我,不得先给我下聘礼吗?”
“啊,那么麻烦?”这次才真正犯难,张长东实在没什么钱,爹娘临走时只给他留了几两碎银子,其他便什么都没说,但看司如意的通身气度,显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点儿分明不够。
他不好意思挠挠头发:“我没钱。”
司如意善解人意道:“没钱没关系,我借给你,等你有了钱再还我。”
张长东给他收拾衣服的时候,在他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看见,此刻听他一说,打击道:“你哪有钱啊,我至少还有点儿碎银子,你那包裹里除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一文钱都没有。”
司如意又挑出一块质地上乘的玉佩递给张长东:“拿去当了就有银子了,然后用当来的钱去给我买聘礼。”
“那也太久了吧,山外就一个小镇,镇上没有当铺,要想找个能收得下你这玉佩的大当铺得去八十里外的屈道镇,一天可不够来回的,”张长东十分为难:“能不能先缓缓,我把你扔在家里不放心,不如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去?”
司如意对他这敷衍的态度似乎不大高兴,但受制于人也无可如何,隔了很久才点点头:“那可以先等一等,但是你一天不给我下聘我就一天不能嫁你。”
反正交换过庚帖就算是订了亲事,这媳妇儿一时半会儿又跑不了,张长东也就不再逼迫,嘻嘻笑着朝他凑近,说道:“好说,等你的伤痊愈我们就出门买聘礼,眼下你安心把身体养好才是正理,这些也无需太过操心。对了,你一早醒来还没吃过东西,我去给你端来。”
张长东没想过司如意能醒这么早,没备下饭,只好重新开火起灶再给他做一份,谷中生活一切从简,无非是一桌子寻常人家的吃食,张长东原怕司如意吃不惯,怎知他看到一桌粗茶淡饭后,一句话没多说拿起筷子就吃,吃相优雅持重,全然不像张长东平日里饿死鬼投胎一般。
张长东坐在一旁陪他,一时看得呆了,心道不愧是我看中的娘子,连吃饭都那么好看,以后在一起过日子,单单只看着他我都能多吃三碗饭。
司如意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饭后要来茶水将就漱了口,又问张长东:“我想出去走走。”
张长东:“可是你伤得那么重,能走吗?”
司如意:“这点儿小伤不碍事的,用不了多久就能好。”
张长东见他脸上已有血色,说话也渐渐充沛力气,不再是一副虚弱到几乎吹口气就能倒的架势,便过去扶他下床:“那我扶你,你走累了受不住了就跟我说,我们回来休息。”
司如意像是被人伺候惯了,自从醒来后就支使人要这要那,毫无愧意,一听张长东要扶他,当下也不推辞,抬起胳膊等着他过来掺。怎知一动之下扯到背后伤口,疼痛立刻蔓延开来。他动作凝滞片刻,挨过一阵痛楚,说道:“我背上的伤不方便,你帮我把鞋穿上。”
张长东倒也并无怨言,又蹲在司如意面前替他穿鞋,握住他一只脚时只觉触手粗粝,皮肤完全不像他想象的那般细腻柔滑,除了生得雪白,其他方面看不出细心呵护过的痕迹,比他这个在山野里跑惯了的江湖娃娃还要糙些。
他又想起那双生出薄茧的手,心道这人可真奇怪,明明言行举止都是高高在上的做派,可周身上下又全无一分锦绣堆里养尊处优的娇贵,反倒像是常年在外辛苦劳累,历经风吹日晒,东奔西走,夙兴夜寐,靡有朝矣。
他想得入迷,不知不觉间握住一只脚踝的手力气重了些,司如意道:“你爹娘有没有跟你说过,只有登徒子才会随便摸别人的脚。”
“摸别人的脚是登徒子,摸自己媳妇儿的不算,”张长东回过神来,几下给他把鞋穿好,又扶他站起身:“走吧,你想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