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提他已经把这狐狸和他带回来的所谓镇海澜君当成一对道貌岸然欺骗凡人的妖怪,自然不会给一点好态度,就差没把“你们怎么还不去死”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可谢嗟行却在听到他说的话之后,浑身的气质一瞬间冷了下来,那双闪着蓝光的狐狸眼突然绷紧,眼尾如同淬冰。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领,抬起头俯视姜载容,蓝眸反光,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下压,“只有你,最不能说这些话。”
“哈!我想说什么就……”姜载容自以为踩到了对方的痛脚,刚想大踩特踩,结果他的面巾一瞬被扯了下来。
那张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泛红的苍白面颊彻底袒露人前,眼眶微张,原本藏在面巾底下不断嘲讽冷笑的嘴角也因突然见光而有些僵硬。
“这张嘴太不乖,总是会说出一些不好听的话,只好堵住才行。”谢嗟行视线在那颗炉鼎珠上徘徊,随即朝姜载容的唇低头。
姜载容瞬间抬手去割他的脑袋。这狐狸什么实力,能做岭主,还让半步金丹的鲨鱼奉若神明,起码也得是元婴期!
姜载容已经准备好这一击被对方躲过,他就往自己的胳膊上刺,他祭出的血越多,木藤分裂出来的速度和数量也越强。
不知以他全身一半血液来赌,能不能换得一点喘息的时间?!
这样想着,可刀不仅没有刺到狐狸,连姜载容自己的皮肤都没有被划破一点,就被一只微凉的手重新按回刀鞘中。
狐念再次启动,禁锢住姜载容的行动。
“你着什么急,反应这么大,不会以为我要亲你吧?”谢嗟行抬头,目光里全是揶揄的笑意,“本岭主的吻可是价值连城,你一个小穷鬼有钱吗?”
“谁着急了!”姜载容对他的称呼气到快要爆炸,手掌用力拔刀,想要冲破谢嗟行的压制,“有本事就让我在你脖子上划两刀!”
谢嗟行没再说话了,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按压在姜载容唇下的炉鼎珠上,“还没准备好……”
“准备什么?”姜载容扭头,擦着他的手避开,“准备给你爷爷送命?”
姜载容从一开始就感觉这颗倒霉珠子变得越来越烫,像是被点着了哪条引线,烧得他心头怒火增生。
他余光瞥见结界外围着的众人,心中明明清楚这些人不仅看不见,更听不见,但还是觉得这样非常羞耻,没有安全感。
“嘿,新郎官家里长辈很多啊。”谢嗟行口中发出一句很轻的笑声,“不给爷爷送,准备给你送,而且不是送命,是送我自己,附赠一个流澜岭,你要不要?”
“不要,你把我头发还我。”姜载容眼珠子向上翻,只留下一小片绿眼和大片眼白,语气嘲讽:“这些人这样盲目追随你,你就这样把他们随意送了、杀了,真是个好岭主。”
他最后一句说的十分不屑和蔑视,眼皮耷拉下来,只用余光斜睨着他,鼻中不停哼出气儿来。
“他们敬重的是岭主,而岭主是我,所以我做什么都是对的。”谢嗟行脸上端出一副言之凿凿的认真之态。
“我不还给你也是对的,更何况你连二十两都没有,怎么放心把我父母交给你?你能照顾得好他们两位吗。”
“又成你父母了!”姜载容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气得笑了一下,“异想天开,我不允许!他们和我,永远!永远都和你没有关系!如果不是我大意,你连我一根毫毛都碰不到!”
谢嗟行此前重新扬起来的笑容再次凝固在嘴角,唇边弧度一点点收回来,眼尾未散尽的笑意像是被深蓝色眼眸淹没,很快消失无踪。
“你说我们没有关系……”他指尖反复摩挲着姜载容的下唇,越来越用力,最后直把那处磨得通红。
“没有关系?怎么可以没有。”他声音里先前与姜载容逗趣的轻松逐渐变得沙哑,“永远,你知道永远是多久吗?”
他尾音有些凝滞,姜载容对他态度突然的变化生出疑虑,刚想继续讥讽几句,就被谢嗟行捂住了嘴。
“你真的很不会讲话,说你不解风情都是抬举你。很多时候我恨不得你是一个哑巴,这样这张漂亮的嘴才不会伤人心。”
他低下头,隔着自己的手背吻上姜载容的唇,停顿一会后再次抬头,脸上再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至于听话,我也可以很听话,只是你必须得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只有蠢货才会不计回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轻轻抬手解除狐念,同时周围乳白色的透明结界就这样消散。
“岭主大人出来哩!”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咋回事儿?恁说他们刚搁里头捣鼓啥呢?瞅着也没见哪儿挂彩啊,怪事儿了!”
“恁脑子进水咧,咱岭主啥人物,能挂彩?要见血也得是那长绿眼珠子的外乡人遭罪!”
“俺咋瞅着岭主耳垂上那串明晃晃的坠子没了?再说那外乡小子瞧着也不像见血了哇。”
“内伤!指定是内伤!别看那小子皮儿光肉滑,白不溜秋的,里头指不定受多大的伤嘞!”
围观众人情绪激动,却不敢靠近,谢嗟行重新走回龟背上斜倚着,拍拍龟背。
好似刚才的所有举动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发现并不如意之后也没有做出多余的反应。
巨龟缓慢地眨动一下眼皮,深深地看一眼姜载容,然后收回目光,微微张开嘴发出一声沙哑低鸣。呼吸沉重,带动脖颈上因年老而松弛的褶皱,重新迈出沉重的脚步。
台下无数人开始注目,烈日下流出汗水,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目光全程落在一步步走向青铜鼎的谢嗟行身上。
“岭主,终于等到您来了。”那华服代执事搓着手迎上来,语调谄媚,“现在便进行开鼎仪式吧?”
在谢嗟行还没靠近时,他就已经摆出一副尊敬的态度,整个小山一样的人极尽缩小自己的占地,满脸敬畏。
谢嗟行没有分给他一点目光,脑袋上下轻点。
幻境结界中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脸就那样褪去温度,眉眼间妖冶花纹被寒意浸透,揉碎的灰雪覆盖住深蓝眼眸。
他看起来复又变得失去所有生命力,重新变回一具无法说话的木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