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竖着耳朵候在门外探听里头的动静,昨夜卧房里的响动格外激烈,彻夜不停。
须臾间,王之牧与姜婵同穿一件寝衣,将她裹在怀中,并肩叠股坐在了外间榻上。
落子还从未听过大人如此柔声柔气劝女子:“这是南边刚贡上来的鲜物儿,吃一些,待会儿又要哭着喊没力气。”
落子听了半晌,二人倒是没吃多久,又传来杯碟翻倒的杂乱声响,然后是水声碰撞,如人在泥沼中艰难行走。
落子忙将一众人等赶到前院,不敢留人在旁。
过了许久,外间再没了动静,落子才敢悄悄带了两三个敏捷的小厮去收拾,只见榻上桌案歪倒、杯盘碎了一地,榻上还沾了一滩可疑的水渍,弥散着浓烈的异香。
落子默然,命人快速收拾清理干净了,又掩了门。
内室里,王之牧抱着她,一靠进了床便将她轻掷进绣褥之中。
他正二十出头,正是身量与体力的鼎盛年纪,龙精虎猛,精力充沛。
满室都是她高高低低、断断续续的哭吟,像是正在经受一场绵绵无休的刑罚。
他咬她耳珠,低喘:“叫我元卿。”
她在他臂间抽搐,吐字不清,他却不依不挠,仿佛要将她凌虐至死,将她凄艳模样映在心底。
不知什么时候,姜婵醒了,满鼻皆是帐中的浓郁异香。
枕旁的他还睡着,一只臂横在她颈下,她勉力起身,哑着嗓子喊外间的翠环:“烧起香汤,我要沐浴。”
她本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情景,但奈何双腿下地就发颤,翠环不敢抬头,扶着她踩刀尖一样步入净房。
温热的水舒缓了酸痛的肌肉,沐浴已毕,翠环又伺候着她涂抹膏药,松松挽就乌云,掩上满是痕迹的躯体。
“扶我去外间罢。”
翠环下意识微抬眼觑了眼帐幕低垂的内室,但不言语,贴心地让姜婵身子靠着自己,借力扶着她躺在外间榻上。
哪怕衣裳齐整,可从那脖颈、手臂间微微露出的肌肤皆是痕迹,娘子眼下一片乌青,伏着不过小半盏茶的时辰便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翠环鼻尖通红地轻手轻脚为娘子上药,眼看着她眉尖刚舒缓了些,内室的帘布传来窸窣的声响。
不多会儿,松垮中衣外披着外袍的王之牧便凝着眉掀帘而出。
“我可让你走了?”
翠环对这位神秘大人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每当见他,就吓得膝盖发软。她明明想挡在娘子身前,可却张不开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皱眉将娘子从榻上抱起。
翠环等丫鬟下意识偷觑了一眼,见王之牧一只手从娘子颈下摸过来,略带暧昧地抚着她越发瘦削的下巴,顿时便不敢再看。
娘子从他臂间投来的目光分明带着求饶,翠环不忍盖过了害怕,她战战兢兢地刚想张嘴,却被人捂了嘴拖了下去。
忽听珠帘一阵碰撞叮当,白玉钩带已垂下,而五色珠帘还在晃荡。紫檀木的架子床上,悬着葱绿的纱帘早已垂落了。
罗帐后影影绰绰地映出两道迥异的身影,伟岸的居高,袅娜的仰上。
从帐内飘来一声语焉不详的低吟。
“……王之牧,你昏蜑……不要,呜呜……”
“你叫我什么?”
“.……元卿……元卿……”
骤然响起的低泣声,很快又如蚀月坠日一般,悄无声息的湮灭在重重罗帐后。
蜡烛噼啪一响,宣告着寿命已终,蜡油燃烬,而纱帘上映着的那若明若暗的剪影始终不停变换,直教人看得目眩神摇。
又过了一日,丫鬟婆子们已习以为常,鱼贯而入,不敢说一字,也不敢多看一眼,默默抬进、抬出浴桶,不断有人进来擦地抹桌、添茶换水。
从外间直至床的脚踏边,东一件西一件的衣衫凌乱且随意扔着。待屋里屋外收拾妥当,又过了一炷香的时辰。
哪怕在此期间,内室那重重罗帐深处,那异响没有一刻是停歇的,连绵不绝,时高时低,忽上忽下,直让听着遐想联翩。
见日头又要落下去,落子不禁感叹,他在王之牧身边伺候了十几年,对大人的脾气虽说不是了如指掌,亦是旁观者清。他从未想过如大人冷若冰霜之人,有朝一日竟会在床笫间如此纵情遂欲。
他连着休沐三日,也因此,三日未曾踏出房门。
窗外鸡既鸣,朝既盈,落子掀帘入了内室,却不敢走近,只隔着屏风唤道:“大人,今日该点卯了。”
半晌功夫,另一侧才传来略微沙哑的一声:“知道了。”
落子闻言,忙又准备转身,却忽听内室传来含糊的女子娇哼,想到这几日内室飘出的动静,他心头一跳,脚步越发加快。
王之牧去外间整衣梳洗,再回卧房时已是身着朱衣朱裳,腰挂玉佩锦绶。
他满脸靥足,见她尚甘寝着,一只胳膊露在纱衾外,一把如瀑青丝倾泻于枕,分外的千娇百媚,心怦然一动,忍不住俯身亲在她的眼睑。
却见她双目微动,似是要醒来,他不由得被人抓住现行一般站起,幸而她只是翻了个身。
门外忽地传来落子的声音:“大人,时辰已到,该出门了。”
王之牧这才如梦初醒,伸手将她露在外头的裸臂放回衾中,走时方又忍不住回头再看。方踏出门口便郑重嘱咐守在门外的丫鬟:“不可吵着她。”
这才骑马径往朝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