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不开口的顾胜终于吭声了:“你们都别说话了。”
里边空了点时间,接着响起不大不小的脚步声,徐知骁大概能想象出那副样子——顾胜走到了提问的那个人面前,问:“为什么问这个?”
透着浓郁威胁味道的语气没能劝退问话的人,那个憨憨再一次说:“咱们不是和徐知骁杠上了快两个学期了嘛,徐知骁又不松口,老大你也不后退,我也不知道……”
声音越说越小,很快就有人看势头不对打断了他的话:“你说什么呢?难不成你的意思是要我们认输???”
“欸我告诉你啊,人是你打的,堵门那天你也在,现在又想不干了?没可能!”
顾胜:“你是后面来的?”
“嗯。”
“行,那你不知道我也不为难你,”顾胜尽量维持心平气和地点点头,“因为张喆明,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过,不过人你没见过,他前年就转走了。”
“为什么?因为被徐知骁打的?”那道声音更虚式了,“可是前几天我们堵着徐知骁的时候,他不也……”被打得像条落水犬似的吗?
半点手都不敢还。
“哼,”从顾胜嘴里吐出来的不知道是不屑还是别的什么,总归他的脸色不算好看,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那是你没见过他打人的样子。”
顾胜想,可他见过。
徐知骁长着一副没什么杀伤力的脸,升上高中时传得最广的也是他凄凄惨惨的家事,配上在一群歪瓜裂枣里脱颖而出的脸,一度让他收获了不少倾心。
直到那次打架。
三中考场是按排名分的,但徐知骁恰巧错过了前一场考试,直接被安排到了张喆明那个考中间的考场,而那个时候顾胜就坐在教室里的最后一位,正正好目睹了事情的全发展。
一开始似乎是徐知骁揪着张喆明的领子问什么,但是张喆明只是垂下了脑袋,表情淹没在阴影里顾胜也看不真切。
但他看得清清楚楚的是,明明张喆明一句话没说,徐知骁却倏地抬起了拳头。
——没人能忘记那一刻。
徐知骁打起人来完全是野路子,毫无章法的拳头或轻或重落在张喆明身上,顾胜下意识跑上去拉开他。
别的他不知道,但张喆明是他朋友,没道理朋友挨打了他这个有能力帮忙的要袖手旁观。
尖叫声、吵架声全混在了一起,吵得人太阳穴突突地跳,顾胜对上徐知骁的眼睛,下意识心惊。
那双眼睛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能拥有的,起码他没在身边跟着的那群小弟里看见过,愤怒、痛苦、悲伤等等情绪混合在一起,化为了堪称孤注一掷的动作。
顾胜这个常年混迹校外的,居然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打起架来的力不从心。
顾胜:“……”
在他愣神的功夫,徐知骁毫不犹豫地一拳砸了上去,彻底掀翻了他。
然而没等下一步动作,姗姗来迟的保安就毫不犹豫地架起了徐知骁,顾胜这才缓过神,一动起来就牵扯着身上的伤,他龇牙咧嘴一阵,估摸着要乌青一大片了。
徐知骁打架的架势只用一个词就能形容“不要命”,带着点疯气,但不知道是留手了还是怎么的,顾胜身上的伤却没有太重。
直到确认这个疯子被架起来了,顾胜才敢放下心来去看他——徐知骁的模样也算不上好,甚至于落在顾胜眼里可能比自己要狼狈千百倍。
这种“狼狈”指的不是单纯的伤势大小,而是眼神里透出来的心气。
像顾胜自己,打完架受了点不太严重的伤,爬起来拍拍裤子依然和以往的模样没什么不同。
但徐知骁不太一样,就和孤注一掷带给人感觉相似的玉石俱焚一般,那股心脏空了半块的感觉是很难被忘记的。
顾胜甚至愣了会,才想起来去看站在一边早早脱离战场的张喆明怎么样了。
张喆明的状态倒是显而易见比两个人要好得多了,身上没挂什么彩,就是看着倒是比他们虚弱了不少,只能靠扶着歪斜的桌子才勉强站立着。
“胜哥、胜哥?胜哥你咋啦,醒醒啊。”
顾胜蓦地回过神,指尖的烟燃得快,差点儿烫到了他的手。
“魏大帅巡逻差不多要巡到这儿了,再不走就要被抓包了!”
“……行。”
还没从记忆里回过神,顾胜愣愣地把烟头熄灭了随手丢进垃圾桶里,然后直接开门出去洗手顺带着散烟味。
后边的小弟则动作迅速清醒得多,一个开窗散味,一个帮忙把余下还捏在手里的烟头毁尸灭迹,剩下的一窝蜂全涌出去探风口了。
厕所外想当然的没什么人,出去转圈地粗略扫了一眼就回到了顾胜身边:“应该没什么人发现我们在这。”
顾胜擦着手上还沾着的水珠,闻言忽然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真的?”
身边小弟确信地点头:“真的!”
“怎么了?”夏深寥察觉到身边人坐下时带起的一阵风,想也不想低声开口问。
徐知骁默了会儿,摇了摇头,半晌又意识到夏深寥看不见他摇头的动作:“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