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套房的灯被打开,落下刺眼的白光。
徐知骁把书包连着行李箱一并推到角落,而夏深寥则环顾了一圈房间,确认该收拾的都已经收拾好了,才看向徐知骁:“我先去洗漱了。”
“……好。”徐知骁看着站在门口的夏深寥,脑海里无端想起路灯下那转瞬即逝的怪异感觉,身体有些僵硬,回复的速度也更慢了点。
直到夏深寥走近了卫生间,他才放松下来一点,身体斜靠在床头打开了手机。
没什么准备地点开了微信,然后下一秒毫无预兆地就被满群的消息砸了一头,徐知骁诧异地眨了眨眼,从王家走出去之后就乱糟糟的脑子终于清醒了点,他后知后觉意识到,是班里那群人闲得无聊在群里刷屏。
而且……徐知骁点进去,挑了挑眉,心中疑惑。他们是都没什么事儿干吗?几小时的功夫就刷出了九十九加。
【蟑螂爬行:歪歪歪,请问有谁知道潘凯死哪儿去了咩,我敲了他半天门都没声。】
【蟑螂爬行:@你凯子哥@你凯子哥@你凯子哥】
【我飞翔:跟我一块儿打球呢,他手机没电了没办法回你,你要干嘛?】
徐知骁匆匆扫过去,半晌才对上名字——毋庸置疑的,“你凯子哥”就是潘凯,这个昵称还挺符合他那二臂气质的;“蟑螂爬行”大概是陈煦,他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两人就是住上下楼的,敲门方便。
“我飞翔”初步推测是魏翔……其实徐知骁对这个名字没什么记忆了,只依稀记得魏翔和潘凯两个人是在那场出了意外的考试之后最先远离他的。
他的手指下意识敲击着手机背面,魏翔、潘凯这两个人和顾胜玩得好,而顾胜和张喆明关系不错,一行人经常约着去打球。
但自从张喆明出事转学之后,就再也没一块儿打球去了。
张喆明……徐知骁神色更暗了些,这个名字已经从三中里消失很久了,但带给他的余波却迟迟未消解,直到今天也依然持续的影响着他。
徐知骁往后靠了靠,几乎是看见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他就想起了张喆明的脸。
留着厚厚的刘海,戴着眼镜,看着老实人缘也不错,成绩不上不下但在三中也能被夸上一句“可以教的学生”。
他闭上眼,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那天兵荒马乱的景象——痛苦、愤怒,和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难过把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他垂眸看着往日老实的张喆明露出一副心虚、逃避的样子,低着头什么也不敢说——答案明了的他甚至都不用问。
然后……徐知骁猛地坐直了身子,强迫自己不去想后来的事。
魏翔和潘凯两个人离事件中心近,自然而然看徐知骁的时候也带上了不好滤镜,反而不会去探究其中细节。
而当时魏主任不仅要为徐知骁做主,还要想办法让张喆明干的那些事不被传出去,一边扛着上边的压力一边还要处理这些令人看一眼就头疼的事。
于是考场打人的事就被匆匆压了下去,学校百年不管的论坛也删了好几个顶着“徐知骁、张喆明”大名的帖子,但还有一些零散的、藏在其他帖子里说得比较隐晦的漏网之鱼。
但删了不代表这事就传不下去了,大多数人在开始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结果讨论的帖子全删了之后兴趣也上来了,反而开始议论起徐知骁。
后来的事就朝着魏主任没办法控制的方向走了,一知半解的口述比完整真相杀伤力更大,真相是没被传出去,可各种妖魔化的版本都来了。
开始只是明显不敢看人的眼神,后来是只要他一不在视野就会响起来的讨论声,再到后来是冷暴力、隐性孤立。
魏主任想解决也有心无力,更何况徐知骁自那之后就好像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一天天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彻底进化成了刺头。
于是传言愈演愈烈,甚至由于徐知骁后续的行为更添了几分真实性。
宾馆的灯总是照得人眼睛疼,徐知骁眨了眨眼,眼睛酸涩的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啪嗒”。
徐知骁使劲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把那点儿水光憋回去,再坐起来看着从卫生间里出来了的夏深寥。
夏深寥擦头发的手一滞,视线落在徐知骁带着点红的眼睛许久,久到徐知骁都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了,这人却把毛巾重新挂回了卫生间,取出了吹风机:“你去吧。”
徐知骁如释重负,动作又轻又快地合上了卫生间的门,第一步就是先照镜子,仔仔细细地把眼睛看一遍。
望着镜子里映出来的那抹不明显的红色,徐知骁略迟疑地揉了揉,情不自禁揣测起夏深寥到底发现了没有。
他并没有在哭。
徐知骁在内心又强调了一遍,明明是宾馆的灯光太刺眼了,晃得人眼睛疼。
*
宾馆靠着马路,天一亮外边就有了人气,吆喝声、汽车喇叭,以及各种说话声全混成了乱七八糟的嘈杂声。
徐知骁难得睡了个好觉,直到被生物钟强行唤醒开机,愣愣地爬起来坐在床上时还没醒过神。
保温杯放在木质的床头柜上磕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响,成功吸引了徐知骁为数不多的注意力。
一只略白,虎口处带着一颗不明显小痣的手正放在保温杯上,再往上看夏深寥那张冷静到接近锐利的脸跃入眼帘。
夏深寥……夏深寥?徐知骁倏地清醒了,夏深寥把保温杯不急不慢地放进书包,连眼皮都没掀,提醒道:“六点三十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