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茹年轻时也有几分姿色,不多时王叔叔就被迷得五迷三道,还真的保护了谢兰茹和徐知骁好一阵子,让两个人过了几年的平静生活。
徐知骁和王回舟两个人的矛盾也被三言两语地简化成“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并不被放在心上。
直到好几年前,王叔叔的工厂亏空,财力和权利都大大不如以前,更没功夫管还没有关系的谢兰茹和她那个累赘。
也是那个时候家暴的父亲才趁虚而入,去学校闹了好一大通。
后来被撞死时,谢兰茹去给他收了尸,面色平静地注视着折磨了自己十多年的噩梦被装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永远不会醒来。
但是王叔叔却在那个时候再三推辞领证的事情,导致谢兰茹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再度恶化,把一切发泄不出来的愤怒尽数给了徐知骁。
王回舟在那个时候找上门来,依旧那般神气,一看就是被从小宠到大,根本没吃过一点苦头的小孩:“徐知骁,只要你跪在我面前磕三个头,我就让我爸爸和谢兰茹结婚,怎么样?”
他看着徐知骁,笑眯眯的样子就像是从不知道“恶毒”为何物:“这笔交易很划算,对吧?我只给你三秒时间考虑――”
“一――”
“够了!”
“二――”
“徐知骁你还嫌你和你爸把我的生活毁得不够彻底吗?!”
“三――”
“我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你来替我出什么气!”
“砰――”
徐知骁猛然清醒过来,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王叔叔不知道何时回来了,急急忙忙把他的宝贝儿子从地上扶了起来,眼神愠怒地注视着谢兰茹和徐知骁。
“爸――”王回舟的语气有些急切,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就是他们两个人!徐知骁他还把汤往我脸上扑,谢兰茹也不知道拦着!”
王回舟对于这两个外人向来是没有什么礼貌的,不管是什么身份都直呼大名,王叔叔也将溺爱贯彻到底,随他怎么叫。
“谢兰茹,看看你教的这个好儿子!”王叔叔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徐知骁,看样子就像是真的在为一场没看见的闹剧而感到愤怒。
可是徐知骁清楚,他只是嫌弃谢兰茹了,所以想尽办法找一个理由把她赶出家门,仅此而已。
即使今天来的不是他,明天或许还有另一个人当那个宣泄口。
王回舟吵吵嚷嚷地回去洗澡了,而王叔叔也借着“冷静”的名号走了,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脸色阴沉的女人和男生。
“徐知骁。”谢兰茹的语调微微往下坠,声音很轻,“我没空陪着你胡闹了,我没那个力气折腾了,你知道吗?”
徐知骁说:“我也没力气陪你胡闹了,你应该比我清楚为什么王叔叔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谢兰茹沉默了很久。
下一秒她突然几步上前,一把揪住徐知骁的领子,质问道:“你为什么非要事事都那么聪明?让我装装傻还不行吗?!”
而徐知骁只是扯开她的手,先前那点外露的愤怒消失殆尽。但是谢兰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这个儿子,这不是和解的前调,相反,或许迎接她的是更糟糕的结局。
徐知骁定定地看着她,后知后觉地感到疼痛,王叔叔打外人从不刻意省力气,刚刚那一推让他整个身体都狠狠撞到了墙面上,全身上下都隐隐约约泛着疼。
――谢兰茹怎么可能不聪明呢?
她最聪明了。
她懂得什么时候藏锋、什么时候藏拙,也明白审时度势,在自己没有任何能力逃出那个地狱的时候,选择委身于王叔叔,看着那个她一生都无比憎恶的男人自毁灭亡。
她更知道王家父子早就对她心生不满了,早些年她凭借自己颇有几分姿色的外表和还算不错的口舌嫁进了这个家,那么现在出现一个比她更貌美、更能说会道的女人也不足为奇。
王家的生意做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不行了没错,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落败都有人想凑上来分一杯羹。
她对这个局面并不觉得讶异,因为王家二人从没变过,变的是时间,还有在她身上留下的、属于时间的痕迹。
但人总有逃避心理,好像只要那个必然来临的明天没到,就可以永远平安下去了一般。
所以,谢兰茹再怎么聪明,却还是败给了侥幸。
徐知骁倚靠在墙边上,看起来十分洒脱且散漫,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连站立在原地的力气都没了。
刚刚那一场从开始就知道了结果的战役,似乎耗费了他全身上下的所有力气。
其实他也一直有着侥幸心理,所以逃避着现实,对着门口的王叔叔还没有像之前一样破口大骂,看着谢兰茹的眼神还残存着几分期待。
期待谢兰茹能忽然醒过来,自己一个人逃得远远的。他存了些钱,完全够谢兰茹一个人在外地生活到她找到工作的那天。
他从没把自己的那一份算上。
因为在很久之前他就明白了,只要谢兰茹带着自己,她的名字前面就会无可避免的带上前缀。
社会对于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总是表现不出半分友好。
而寡妇的孩子则会被无情的打上标签――“累赘”、“赔钱货”、“拖后腿的”……
可是谢兰茹是怎么对他说的?
她叫他不要打破她的幻想,还扇了他一巴掌。
他觉得就连王回舟和他爸王家兴一起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毫不留情打他的时候都没这么疼。
那一巴掌把他从梦里拽了出来。
他应该气愤的,因为不止谢兰茹一个人在梦里,他也在。可是谢兰茹却亲手把他构建的美好世界摔碎,不仅如此,还非要往残渣上吐一口唾沫星子,再踩上好几脚。
可是他看着谢兰茹生气的表情,看着她就像被揭穿了最后一层面具似的,朝他没有任何风度地大喊大叫,丢弃了一贯秉持的“体面”时,他却以最冷漠的旁观者视角看完了这场戏。
冰凉的感觉顺着身体慢慢攀附,就像甩不掉的梦魇,更是无法逃避的现实。
他忽然想起了一开始自己戒备夏深寥的模样,应该和谢兰茹此时的状态一样,只不过谢兰茹的表现为大吼大叫,而他却缩成了一块儿冷硬却毫无意义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