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瞬,还是遵循下意识的选择又坐了回去,耐心地从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里等到了自己想要的。
然后他就再也不想听了。
因为他很快意识到,其他人谈论这些事情完全出于八卦、好奇,或许会因为过于离谱而惊讶或是表露同情,但那也仅仅是一瞬间的情绪。
他们并不在意八卦的对象是谁,是徐知骁也好,夏深寥也罢,只要能提供话题就能痛痛快快地说上一节课。
但这对徐知骁并不尊重。
夏深寥拧起眉——从一开始见到徐知骁的时候,他就发现徐知骁并不是不在乎所谓的人际交往,相反,他非常在乎。
他和夏深寥不太一样,夏深寥很早就明确了自己未来的路,并且一直在完善自己的未来计划,直到他可以确切地行使的那天。
所以于夏深寥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考个好成绩、好大学,等毕业再顺理成章地接手夏倾鸿的公司,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反而是其次。
他只需要保证不与有潜力的人交恶就好了,因为那会妨碍到他未来的公司事宜。
徐知骁是这条准则的例外……潘回不算是,准确来说他完全是凭着自来熟和话唠属性硬生生成了夏深寥朋友。
而徐知骁大概是夏深寥第一次生起这么认真、执着的念头,第一次这么怀揣着目的接近的朋友。
夏深寥揉了揉眼睛,其中掺杂了多少连他自己都无从分辨的情绪,他也不知道。
但在他看来非常讽刺的是,偏偏真在意朋友这件事的徐知骁总被翻来覆去地指着鼻子讨论,而他这个并不在意的却满是好评。
这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让他顺着操场外圈走了半道才缓过神来,有点费劲地捏了捏鼻梁。
他在为徐知骁鸣不平,夏深寥非常明确地意识到。
这个世界好像对徐知骁总是不太公平。
他直直地看向远方,忽然视线凝聚,他看见了走上台子的台阶上,徐知骁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上一秒还在心里卷起翻涌且迟迟不能平静的人出现在眼前,而徐知骁自然是不知道夏深寥心里的想法的,只是默默托着腮,目视前方。
而夏深寥这个跟他做了两天同桌的人最有说法,徐知骁这么做的时候和其他人猜的压抑暴躁分子没半毛钱关系,完全是在发呆。
下一秒,夏深寥抬脚。
眼前刺眼的阳光跃动在路面上,徐知骁眨了眨眼,再一睁眼,面前投下人影。
徐知骁仰头,安静地看着来者,等着夏深寥开口。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就开口说话了,只不过这样子和徐知骁想的出了些差别:“徐知骁。”
一开始完全不了解夏深寥的时候,徐知骁只觉得这人看起来就很冷静,后来了解了才猜到夏深寥估计原本就觉得在临城留不长,于是抵达这里的每一秒都戴着社交面具,好走的时候一身干净。
但这一刻夏深寥眼眸沉沉地看着他,只开口叫了他名字,徐知骁才蓦地从里面察觉出了些许不同。
他无端觉得,夏深寥这次没戴什么所谓的“社交面具”。
这种想法没来由地席卷了他的脑袋,徐知骁放在腿上的手手指蜷缩了一下,没开口。
夏深寥垂眸,盯着他,胸口那股不明不白的气蓦然松了,语气更轻快了点:“为什么坐在这里?”
徐知骁默了下,那眼神一言难尽——用更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就是像看着神经病一样看着夏深寥,而被看着的人完全不解释,也不着急。
徐知骁:“坐在这里就挺好。”
他挪出了点位置,夏深寥顺势坐在他身边。
风掠过,尾巴带着点热感,但比起一开始卷起的清凉算不得什么。
徐知骁眨了眨眼睛,没有再开口的动作。
直到夏深寥坐到他身边观察了半天,才洞悉他那句“坐在这里就挺好”是什么意思,只有坐在这里才能把操场一览无余。
同学们有跑得满身汗的,有静默坐着发呆的,有两两三三聚在一块儿散步、讲悄悄话的。
只有坐在这里,才能把这些看在眼底。
而热闹仅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徐知骁能听见操场上的活气,却恰好处在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
没什么缘由的,夏深寥的心猝然塌陷了一块,好像能从这点儿不足以证明什么的举动里窥见点什么——然而甚至是他自己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只希望这刻能再长一点,长到夏深寥不想再看了为止最好。
身边是徐知骁并不粗重、稍不留神就会错过的呼吸声。
他们就这样,难得温和地共享了这一个小角落,直到下课铃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