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她忽然很想看看自己的后背。可是她没由来的又觉得害怕,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
裴珩:“是。”
当时本是让婢女帮忙脱掉那层被血浸透的衣物,岂料婢女突然尖叫出声,吓得连连后退,良医救治的时候,竟不敢上前。他便前去帮忙,也就看见了那一处惨烈的刀伤,以及遍布整个背部的血纹。
“那一定很可怕。”赵归梦不由得停下手里的动作,喃喃自语。
“不可怕。”裴珩却轻轻摇头。
赵归梦闻言,抬头看他一眼,想从他的表情里辨别真伪。当日看他手臂,只有数道交错的赤色纹络,已然觉得惊心。如果遍布整个背部,怎会不可怕?
似乎从她的眼神中发觉她的不信任,裴珩便道:“当时不知道那是致命的毒,反不觉得可怕。只看到差点贯穿心肺的刀伤,要可怕得多。”
他不知道后续。那夜之后,他无法再留在朔州,不顾阻拦,前往庆州。只是还没有到,便得知大哥身死的消息。心神俱恸之下,他也顾不上去思考女童后背诡异的血纹。
他看了一眼赵归梦,又垂下眼睫,敛去眸中的深光。
月亮初升,夜风乍起,两人终于清理完了这十几座坟茔。赵归梦随意用裙角下摆擦了擦手上的泥土,忽见裴珩朝她递来一张雪白的帕子。赵归梦不接,他又收了回去,道:“跟我来。”
赵归梦不知他要去哪,还是跟着去了。
穿过半座荒芜的古寺,竟然有泉水叮咚的声音,这是一条小溪,是山上的雪融化了形成的。
赵归梦其实很熟悉这里,大和尚熟悉的声音似乎又在她耳边响起。
“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没水喝。”他坐在树枝上翘着脚,看她挑着两桶水,优哉游哉,“幸好咱俩之间,只有我一个和尚。”
赵归梦气得鼓起了嘴:“那你这个和尚不挑水,让我这个小孩来挑?”
她身形还小,力气不足,两腿晃晃,桶里的水还在往外飞溅。
大和尚笑着说:“谁让你打不过我?”
“等着,我迟早有一天打过你!”赵归梦咬牙切齿,主要是因为水桶太重了。
“好,我等着。”
……
“此处水清冽甘甜,”裴珩的声音打断她的回忆,“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
水是熟悉的寒凉。
“你经常来这吗?”赵归梦问。
裴珩见她手上沾了水,又要用裙摆去擦,再次递上那张雪白的帕子。
赵归梦这次倒没有拒绝。
“偶尔会来,”裴珩见她擦完手,又把帕子接了过来,“这里风景别致。”
两人朝山下走去。赵归梦走在前面,裴珩看着她熟练地绕过松动的石头和伸出的藤蔓,步履从容,回头看了一眼被夜色和树枝掩盖大半的古寺。
到了山脚,赵归梦匆匆道了别,就赶紧往别院去。她心想,她今晚一定要看看自己的后背到底有没有那诡异的纹路。
婢女那有精致的铜镜,听闻她要用,连忙送了过来。心里还嘀咕,赵门使为何不爱照镜子呢?她若有那样一张脸,必然天天揽镜自照。
赵归梦关上房门,做贼心虚般地轻手轻脚。她褪去衣衫,慢慢地举起镜子,下定了决心,才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向镜中。
少女的背部白皙窈窕,只有一道三寸长的刀疤,并无一丝血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