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边说着,边将华款冬打横抱下。
待他落地站稳,白术这才重又发问:
“冬仔,你几时见到杏林那人的?”
华款冬机灵,约莫也猜到那人身份,白术没直接提,改问了别语。
“晚秋,西苑枫叶红透时。”
华款冬偏过头,固执仰望这业已分辨不清轮廓的月儿,闷闷应声。
原以为得等许久才会听到对方回答,白术不免有些震惊,却又在听清华款冬所言后,一时有些分辨不清究竟是为何所惊。
是华南箫守望如此良久?
抑或是小闷葫芦足足憋了数月也不曾同他们透露半分?
不必问华款冬几时知晓华南箫身份的,他一介外人,初见便能懂得的事,本就在稚子敏感之期的华款冬只怕都不必真正见上面。
“想去见他么?”
白术稍微下蹲,莞尔询着华款冬所愿。
脖子已经有些酸了,华款冬犹豫打着颤,既没说肯,也不言否。
白术将其一举一动瞧得分明,也不催他,反而循着华款冬视线朝天际望去。
风拂过,吹动浓云移位,圆月得了片刻喘息,急不可耐将银光洒落平川,照彻大地。
未几,华款冬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白术欣慰抚上华款冬头顶,力度刚刚好,不至于揉乱束发。
“走罢。”
一面讲着,白术摊开右手,等候华款冬将小手覆上。
那倔小子却没如他愿,一把攀上白术双肩,犹觉不够,使劲让白术转过身子,又自其身后双手使力,推着白术出了屋子。
·
不知是不饿,抑或是已然饿过了头,华南箫望着满桌佳肴,竟全然无甚食欲,只痴痴望向白术离去方向。
瞧一处瞧得久了,眸子逐渐涣散失神,待白术那松叶色衣角重又出现在视线中,华南箫这才猛然回神。
“白先生。”
华南箫作势又要起身同白术行礼,却被白术生生将动作压了回去。
“华兄不必如此见外,”
白术边说着,边从身后揪出华款冬,补充道:
“虽未承父命,但冬仔确确实实拜入了我门下,有此层关系在,华兄切莫再作如此繁礼了。”
言罢,白术又分了些视线给桌上菜肴——同他走时,别无二致。
悄然于心间叹了口气,白术重将视线投向那难得打照面,明显互相有些不知所措的父子俩:
华款冬将双唇抿得死紧,仔细再瞧,那孩子双拳亦握得究极用力,指甲狠狠嵌进肉里;
华南箫不遑多让,因着身材高大,他坐着,刚好能同站着的华款冬四目相对,察觉华款冬抗拒对视之后,他便及时将头扭到一旁,却又想多看看华款冬,眼神不自觉往他身上瞟。
幅度极轻摆了摆头,白术暗地里使力,一把将华款冬推到了华南箫近前。
动作之迅速,让本就有些心神不宁的华款冬毫无防备,骤然失去平衡,眼见得即将倒下地。
千钧一发之际,华南箫眼疾手快,准确无误勾上华款冬腰间,将其掰了回来。
再次站稳,父子二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后又默契别开了眼。
“餐食都冷透了,我拿去灶房热热,辛苦华兄,看顾片刻这孩子。”
甫一讲完,白术飞速拿起地上餐盒,将桌上菜肴一一安放好后,当即闪身离开。
膳厅里,徒留华家一大一小。
"......"
"......"
等了许久,见华南箫还没有将手收回的意思,华款冬难耐抽出右手手臂,拍了拍对方。
华南箫恍然如梦初醒,连忙放开揽腰臂膀,尴尬咳了两声。
“你......”
"我......"
该说讨厌的默契,让两个无所适从的人好不容易积聚起的勇气,一经打断,顷刻间散了个干净。
“我们冬儿,这些年,过得还好么?”
华南箫有些忍不住了,重又将眼神偏向华款冬,对着他,完整讲出了第一句话。
那稚童还固执着,不肯看向华南箫,亦未曾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华南箫却蓦然欣慰莞尔,甚至主动握住了华款冬臂膊,贪婪感受着他缺失的那些年,华款冬随年岁增长,岁月留下的成长痕迹。
“冬儿方才想说什么?”
究极耐心,迈出第一步后,华南箫倏尔开了窍般,柔声哄着华款冬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