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颜雪蕊就是那个“凤毛麟角”。当年顾衍在扬州养伤时,两人第一次对弈,顾衍输了。
棋场如战场,可对面是个柔弱的小姑娘,年少的顾衍正犹豫要不要放下原则让她一让,否则他胜之不武,没想到他走神儿的功夫,小姑娘干脆利落落下一子,“大人,承让。”
他输了。
人生中第一次输棋竟输给一个姑娘家,那种感觉……很奇妙,倒不是失败的屈辱,顾衍只记得她说“承让”时,一双黑眸狡黠灵动,劲儿劲儿的,让他心里微微瘙痒。
后来两人便时常对弈,胜负七三开,顾衍七,颜雪蕊三。顾衍发现她很聪明,即使一开始处于劣势,她会顺着他的路数,绝出逢生,他紧追不舍……一局后,酣畅淋漓。
再后来发生太多事,等两人重新心平气和坐在棋盘前,明薇已经出生了。
京城的风比扬州沉闷,再也找不回当年的闲适,夫妻俩在闲暇时对弈,顾衍不会故意输给她,颜雪蕊亦会竭尽全力,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太熟悉对方了,棋局成了胜负对半。
本是消磨时间的东西,颜雪蕊根本没设防,谁知顾衍忽然道单独下棋无聊,不如讨个彩头。起先是顾衍的印章、书画,颜雪蕊精心养护的名贵花种,几局下来后意犹未尽,赌了个大的。
输的人答应对方一件事,不得违背。
……
颜雪蕊现在脸色还不大好,往回推,分明是男人早就设好的圈套,她一点点往里钻。
愿赌服输,她输得起!
颜雪蕊狠狠瞪了一眼顾衍,叫高先生继续诊脉。她倒要看看这江湖骗子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高先生不知两人的机锋,再一次仔细过问颜雪蕊的症状,颜雪蕊神情敷衍,倒是顾衍回答得清清楚楚,甚至她的小日子都记得,叫颜雪蕊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大约过了一刻钟,顾衍抿了口茶,耐心道:“先生可还有疑虑?”
“并无。”
“可有医治之法?”
“有。”
“何解?”
高先生道:“需要侯爷费些金银,准备好药材。”
顾衍挑眉,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沉声低笑:“先生尽管开口。”
他顾衍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需千年野山参二两,赤首乌整株,金线重楼三钱,卷柏一株……”
“再辅以亲近之人的心头血入药,当做药引子,此方乃成。”
顾衍听到前面那些名贵珍稀的药材面不改色,直到听到心头血,不止颜雪蕊,连对“神医”信任有加的顾衍都沉下脸色。
顾衍声音温和,眼底却无丝毫笑意,“内子身患纨疾,我托阿渊千里迢迢请回先生,一路以礼相待,从未轻慢分毫。”
“上一个信口开河的人……唔,算算年纪,差不多该满月了。先生,慎言呐。”
“老朽行医多年,从不信口开河。”
高先生言之凿凿,顾衍眯着眼眸上下逡巡他一周,到底是花了大代价找回来的,顾衍耐着性子,把从前他用心头血入药之事如实道来,根本没用。
唯一的作用……大概是她那段时间异常乖顺,两人如鱼得水,又得了个小儿子罢。
顾衍不自觉抚上胸口,心头血,利刃划开皮肤,从心脉处取血。那年冬天她痛到昏厥,要真能治好她,他认了。
“为何要用侯爷的血?”
高先生语气疑惑,“亲近之人,自然是指父母血亲。生我者、我生者、兄弟手足皆可。”
夫妻虽亲近,但没有血脉相连,当然无用。
他捋了捋稀疏的胡须,道:“侯爷应该是被半吊子郎中误导了,心头血本身无错。”
顾衍久久不语,他面色凝重,看样子,竟真在思索神医的话。
生我者,我生者……
“啪——”一声,纤纤素手重重拍在桌案上,颜雪蕊骤然站起来,咬牙道:“顾衍,你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