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久久未归,众人自然起疑。
楮知白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到了王府,红批挂檐,喜气洋洋,众人也就将那件事抛之脑后,不再追究。
婚期定在明日。
王逸少的嫂子曾氏,是以王世则义女的身份出嫁。
王氏身为八大世家之一,家主的女儿当然不会委身小门小户,故而此次结缘的是广陵的第二大世家——许氏。
传言许家家主本不愿让儿子娶一个二嫁妇。
但王世则许偌将城西桃李街上那一百八十家铺子尽数赠予他。
此外,王世则自掏腰包,以白银万两,良铺百家,还有整整一百二十箱的金银珠宝作为曾氏嫁妆。
可谓是十里红妆,风风光光送女出嫁。
说起来王曾两氏的结缘乃是源于三年前在桃李街上由王氏主办的徐湖灯会。
这主意还是王逸少提的,目的是吸引花岁声来广陵玩上几日。
可惜的是,花岁声由于某些原因没能赶来赴约。
但,王逸少的哥哥王礼臣在灯会的暧昧氛围下,与那曾氏看对了眼,两人一见钟情,不到一年便成了亲。
头一年,王曾二人夫唱妇随,琴瑟和鸣,曾一度成为广陵姻缘佳话。
好景不长,次年,也就是去年,王礼臣不知道在哪儿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没几日便把家中新妇抛之脑后。
白天游山玩水,晚上泡青楼喝花酒,整日花天酒地,浑浑噩噩。
若不是年前王父的忽然到访,他还不知道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大儿子成了如此衣冠禽兽,居然对自己夫人下手!
亲眼见到的那刻,王世则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气昏过去。
王世则把大儿子关在老宅,不许他出席婚礼,原因是怕新娘子见了他不高兴,平白惹了晦气。
管家热情相迎,激动地握住王逸少的手,喜笑颜开:“小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王逸少笑笑,“石伯,我才走了几天?”
管家瞥见站在王少身后的他们,招手道:“这几位是少爷的朋友吧!快请快请!”
众人点头,行礼道:“石伯好!”
见状,管家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不好意思地笑道:“哎!老头子不过一个下人,哪受得住少爷小姐们这般行礼啊!”
“石伯,你是长辈,他们行礼,应该的。”
说着王逸少便推着管家往里走,问他:“我爹呢?”
管家回答:“老爷还在许家没回呢!”
王逸少不禁生疑,问道:“这么晚还在许家?”
管家笑答:“这不是两家隔得近么!两位老爷要商量一下明日接亲队要怎么来才更大方更气派!”
王逸少点头附和,“也对!不能委屈了嫂子。”
管家连忙伸手捂王少嘴巴,低声道:“小少爷!慎言!小姐如今是你义姐。”
“噢噢!”
王逸少摸着后脑,不好意思道:“我给忘了。”转头又问:“我哥呢?”
管家连声叹气,低声道:“大少爷被老爷关老宅里了。”
管家也不明白,为何从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大少爷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王逸少点头表示赞同,“关得好!”笑嘻嘻道:“等明日婚礼结束我去找他玩玩儿。”
管家连忙在阻止,“可别!大少爷正关禁闭呢,您要是去了,仔细老爷连您一起关喽!”
主仆二人一个多月未见,一时间有说不完的话要聊。
少年们跟在他们身后,四处打量——不怪他们好奇,长这么大,除了王逸少,他们都是头一次参观婚宴。
施无畏抬头张望,接连几日他的情绪都不大好。
楮知白虽心疼,但心病还需心药医,根源在他人身上,自己只能尽力探寻,和他一起揭开谜团。
忽然,一阵风带动贴着喜字的红灯笼,红光晃眼。
施无畏浑迷的眸子一下子亮了,死死盯着蹲在屋檐上的黑影。
楮知白注意到少年的变化,顺着他目光朝上望去,黑影一闪而过,他没看清,少年却观得真切。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小声道:“是他们。”
公主城下自投罗网的追踪者,他们再次跟来了。
管家见他们两个落在后面没有跟来,停下步子,声音亲切的问道:“两位少爷,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楮知白温声答道:“方才风迷了眼睛。”
“那可得好好看看,我去叫个医士来。”说着管家就往他们这边走来。
王逸少将他拉了回去,告诉他:“他们没这么娇气!”
管家却道:“出门在外的孩子,谁不心疼?”
王逸少挽过管家胳膊,撒娇道:“石伯,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一行人被带到一处充斥着饭食香味的房间。
小厮送来最后一碗菜肴,满满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广陵特色菜引得人直流口水。
管家吩咐人用银盆盛了水来,给他们洗净双手,入座就餐。
大半日未进一米,少年们早就饿得薄腹贴背,头昏眼花,迫不及待想要起筷尝尝这广陵味道。
管家两手放在腹前,微笑道:“粗茶淡饭,招待不周,还请客人慢用。”
说罢,悄悄出去关了门,给少年们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门刚关上,少年们便一改在外面的乖巧有礼模样,撸袖端碗,原形毕露。
叶四爱吃肉,桌上没肉便吃不下饭。就她常说的一句话——不吃肉便举不起红缨枪。
只见她筷子在碟子上穿来穿去,狮子头好不容易夹上来半寸,筷子一滑,又溜回盘子里,溅起汤汁飙到绣着菊花纹的淡黄色桌布上。
王逸少连忙闪到一边,皱着眉头嫌弃道:“嘿呦!”
花岁声拿起公筷,往盘子上一插,穿着个橘子大小的红烧狮子头就往叶四碗里送。
施无畏低头盯着被楮知白堆得小山高的碗,若有所思,抬头看着王逸少道:“你爹好像很重视明天的婚礼。”
“是啊,毕竟出嫁的是我。”顿了顿,道:“呃,义姐。”
王逸少端起小碗,咂了口汤,接着道:“我爹之前可喜欢我义姐了,对她真就哪哪都满意。”
花岁声戳起一个肉丸,筷子一斜,落到叶道卿碗里。又接着起身,端着碗拿勺盛了一碗人参乌鸡汤,问道:“王叔为何偏偏选许家啊,隔得这么近,将来许家公子若是和你哥在路上碰着了,多尴尬啊!”
“这个嘛,我也不清楚。”
王逸少把红烧狮子头往叶四前面推了推,“过年回来那次我爹逼我哥签了和离书。然后……”
筷子一顿,认真道:“没有然后了,我收到大师兄去世的消息便急匆匆赶回山上,再后来便是今早收到的家书。其中的事情我也不太了解。”
施无畏夹起一颗狮子头,咬了一小口,默默放到楮知白碗里。
楮知白照着施无畏咬过的地方啃上一大口,而后悄悄放在骨碟上。
王逸少起身按着酱色八宝葫芦鸭,揪了只鸭腿放到花六碗里,“不过,我爹先前和许家老爷关系一直都不算好,如今能冰释前嫌结为亲家,我还是蛮意外的。”
吴千颂不爱吃饭,和往常一样,没吃几口便放下筷子,转身在背囊里翻翻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