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知白以为他生气了,虽不知他为何生气,但还是乖乖走到床边,低着脑袋,像个犯错的小孩儿。
施无畏没提前打招呼,掀开被子,捧着他的脸就吻了上来。
那人一开始还对少年的行为有些不解,但很快就适应了,一手搂着少年的腰,一手抚上少年的背,让两人贴得更近,让吻更深,更绵长。
过了一会儿,少年松开手,手指微搭在那人肩上,额头抵着那人胸膛,房间里充斥着两人的心跳和喘息声。
窗外,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驼铃一荡一荡,近了近了又逐渐远去,买家卖家用他们听不懂的方言交流论价,对面食肆新出笼一锅胡饼,焦香气味沿着窗缝飘来,盘踞全屋。
楮知白托起少年小脸,接着吻了上去。
施无畏抓着那人肩膀,手指微蜷。
那人衣上兰花被热汗浸湿,眼中情意波荡,少年出神的望着他,双目蒙上一层水雾……
楮知白靠在床边,脸朝着少年方向,看他将衣裳一件件穿好,系上。
那人见少年脖子光溜溜的,于是问道:“那条白玉呢?”
施无畏抬手在脖子上胡乱摸了一阵,低声道:“应该是丢了吧。”
楮知白一下子坐起,不可置信道:“丢了?!”
“嗯。”
少年语气平淡,仿佛白玉无关紧要,可那东西对他来说分明很重要。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施无畏道:“去楮城找找吧。”
闻言,楮知白心中石头落下,躺回床上,轻笑道:“下次别开这种玩笑了。”
“没开玩笑。”
少年顺手捞过且慢,快步走到门前,顿住步子,侧头道:“我们现在就走。”
为避免他们担心,两人给往白松水门缝中塞了封信,而后割血开阵,周身蓝光乍现,再睁眼,已至楮城。
此时太阳即将下落,天色黄暗,大地昏黑,大漠刮起丝丝凉风,两人站在城楼上,身后,依旧是那位北朝公主。
“别白费力气了。”
施无畏攥紧拳头,“说,谁派你们来的。”
楮知白顺着少年目光往下望。
城门前,一个六丈方圆的阵法中,蓝光幽微,沙地上,七横八竖倒着数十具尸体,利器沾血,颈上横刀。
看着装,应该来自两派,而施无畏设下的非是杀阵,尸体……应当是双方打斗造成的。
好在,他们来的及时,两派都还剩一两个,不至于讨债无路。
底下一个黑衣人抬头瞥他们一眼,眼神冷酷且无所谓,十分不屑,“哼。”
对面,一个男人挥刀砍来,在刀刃即将要触到他的脖颈直射出鲜血之时,黑衣人倒下了。
嘭的一声砸在地上,沙地柔软,声音算不上很响,却在快要入夜的大漠中显得格外清晰。
武器砸脱了手,他眼球充血,几乎要脱离眼眶束缚喷入沙浪,颤抖、痉挛,疯狂拍打,像一条脱离被人摁在砧板上的鱼。
很快,又一条鱼跃入砧板,拍打,拍打,藏在舌下的赤黑色药丸滑入腹中,绞鱼肚剖鱼肠,大漠重归宁静。
见此场景,楮知白并不意外,问少年:“什么时候发现的?”
施无畏:“很早。”
少年收手,幽微灵力汇聚成缕,似袅袅蓝烟,重新回到少年掌中。
“古塔,那只白猫告诉我的。”顿了顿,接着道:“他们跟了一路。”
楮知白:“为何现在才出手?”
“他们只是跟着,没做什么。”
少年无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以为他们是皇帝派来保护我们的。”
那人追问:“为何今日出手了?”
“没想过出手。”
施无畏发出轻笑,低声道:“只是想问问。”
少年仰头,望着薄薄深紫色下稀微繁星,笑道:“可惜什么也没问着,他们服毒自尽了。”
楮知白神情严肃,“他们如果是皇帝派来的,就不会在竹林前出手阻拦。更不会放任那群骆驼靠近我们。”笑了笑,道:“我还是想知道,为何你偏偏选在今日来问?”
“我本欲借白玉丢失诓你再回这里多待一会,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
少年连连叹气,“谁知刚醒来就收到提示,有人进了我设下的阵法。”
那人偏头观察少年神色,问道:“故意设的?”
“赌一把,他们若是敢进。”
少年语气愤然,勾手挥了个空拳,“我便一网打尽。”
楮知白两手背在腰后,探头过来,遮住少年视线,一双眼睛满是狡黠,不怀好意的问道:“为何要护着楮城?”
少年一把捂住那人嘴唇,将脸推到一边,“你不要明知故问。”
“哈哈哈哈哈哈!”
楮知白笑得开怀,捞过施无畏肩膀,将他拉到自己身前,正色道:“施无畏,永远不要完全信任一个人。”凑到耳边,先往人家耳朵里吹了口气,而后刻意婉转声调,轻声道:“若失忆是我撒谎骗你的,你可就着了我的道了。”
施无畏转头,两人鼻尖贴着鼻尖,少年轻轻晃了晃脑袋,“你不会。”说罢,垂眸捧起那人的脸,在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那人故意推开他,手往少年腰上探,接着道:“如果我骗你,玩弄你的感情,你当如何?”
少年抚上那人面颊,目光痴情且迷离,一字一顿:“杀,了。”
那人佯装害怕,细声道:“好可怕啊。”
施无畏笑笑,“那就别说这些浑话。”
楮知白把他揽入怀中,搂着少年肩膀紧了紧,温声道:“今日心情不佳,是又想师尊师娘了吗?”
少年点头,“嗯。”
游子在外,最忌讳吃上家乡吃食,况且,那味道和家人做的是那么的像,以至于他悄悄往后厨看了两眼,虽然结果和他猜想的别无二致。
施无畏用食指扣着那人衣襟上的兰花,微笑道:“自我记事起,还是头一回离开他们这么久。”
楮知白想了想,良久,对他说出自己的猜想:“觉得他们有事瞒你,怕扰乱他们的计划,不敢回去?”
“嗯。”
那人安慰他道:“这便是你小看师尊他老人家了,他实力之强你并非不知。况且,天上山不是谁都能上的,光上山就要扒去一层皮,你无需担忧,他们在山上很安全。”
“我当然知道他们在山上很安全。我担心的是,他们会下山。杨将军故去,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像他一样豁出性命来保护师尊。”
施无畏神色凝重,“并且,对大师兄和杨将军的死,我至今存疑。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死了呢?自杀还是他杀?这些全都还未调查清楚,师尊便急急赶我们下山了。若非天上宗危,我实在想不到还会是什么其他原因。”
少年目光下移,望着城下一堆堆赤黑色烂泥一般的尸体,长叹一口气,无奈道:“还有他们,太多潜在的危险,敌暗我明,我害怕有一天我们这一群人会死在他们手上。”
楮知白却道:“你把自己想得太弱了。”
“一对一,除去神族,我在大周没有对手。”
少年微不可查的叹了叹,道:“可若是一群人呢?灵力会耗尽,身体会疲乏,我不敢保证绝对战胜。”
楮知白轻笑,“若真到那时,倒不如一死了之。”
“要是他们杀了你的亲人呢?”
楮知白笑笑,“那便蛰伏暗处,卧薪尝胆,待到大仇得报之时,再寻一处美妙山野,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