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就没良心了。哥,只要是我知道的,你们俩吵架,我就从来没见你上心过,人家走了,你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出差应酬,好像脑子里只有钱。”
“那可是你老婆,你俩都结婚六年了,诺诺都五岁了,我嫂子是怀着诺诺嫁的你,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去跟她低个头能怎么样?你还怪我。”
路鸣开始翻旧账,犟种脾气也上来了,“早些年我挣的每一笔钱,一分不剩全都转给你了。路悠悠,我就怪你怎么了,你有脾气吗?”
这些话勾起了路悠悠心中的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她想起了高一下半年,路鸣买给她的生日礼物:一台哈苏相机,官网上查询价格有小十几万,而且配置齐全,上手就能用。
她毫不怀疑路鸣对自己的梦想的支持,但她不得不怀疑路鸣的钱是哪里来的。
所以她跟踪,找到了真相,面对了她最不想看到的现实。
“那时候我不挣钱。这几年,我没给过你吗,难道你还想跟我算算账?跟你没话说。”路悠悠见说不通,挂断了电话。
路鸣是她哥,所以路悠悠可以不怎么顾忌地指责他几句。但对叶文萱,路悠悠还是退步了,她不是旁人婚姻里的润滑剂,更无心在路鸣和叶文萱之间处处周旋加说和。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叶文萱对她总是有些些许疏离躲避的,与其她去劝,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的好。再亲密的家庭关系,也有成员们自己需要处理的课题,路悠悠知分寸,绝不为谁代劳。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书本和日记,待得久了,身上有些冷,手也是冰的,她搓搓手心,积攒了一些热量,去了主卧。
主卧收拾得整齐,路悠悠又开启了今天的“翻找之旅”,这到底是个什么日子,不是在学校找书,就是在家里找盒子,寻回记忆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卧室的空间不大,放箱子的地方总归就是柜子里。
路悠悠在柜子的最下方找到了几个箱子和盒子,大小不一,她先是打开了最上面的黑色箱子,里面装着的都是一些证件,何女士和路在阳的大学毕业证,何女士讲各种课的获奖证书,路悠悠的出生证明,从小到大的学生证,毕业证以及一个卡其色纸皮档案袋。
路悠悠猜测里面肯定又是何女士的证书或者文件,但是当她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时,竟然一时间没敢动。
最上面一个类似于户口簿材质一样的本子上赫然写着【收养证】三个大字。
这是谁的?
她的手开始不能抵御这个房间里的寒气了,一路从脚底凉到了头顶,两只手直哆嗦,不知是被冻得还是紧张的。
直到她翻开这个证件,只有夹在两边透明薄膜里的两页纸,纸上介绍了路鸣的一些信息和收养时间,以及相关部门盖下的红色印章。
打开后面的几张纸,深深的折痕之下,写的是路鸣的收养手续和证明。由此,她知道了:路鸣是何女士和路在阳从两岁起就收养的弃婴。
而这对夫妇终于在收养路鸣的同一年,怀上了属于自己的亲生女儿:路悠悠。
长舒了一口气,她缓了缓,然后路鸣的电话又打过来了,她没有片刻犹豫就接通了电话,岂料对方比她还要先开口:“悠悠,哥错了。哥没想跟你扯清关系,就是一时脑子抽了,胡乱说的,你可别误会啊。”
“……”
沉默,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路鸣明显要急,“你生气了是不是?哥不对,我现在去接你。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我陪你。”
“哥…”路悠悠颤抖着说出了这个字,吸了口气,然后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攥着东西和手机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我没生气,真的没有。”
“你还在家吗,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对劲?”路鸣敏锐地感知到了路悠悠的反常情绪,坐不住了,“我去接你,你在那等我。”
“不…不用来。我没事。”
路悠悠制止他,消化着这个直到她三十岁才发现的秘辛,同时也压抑着不断涌上来的情绪,这情绪快要将她淹没了,患有腱鞘炎的手腕也开始插上一脚,咯咯作响,十分不适。
身体与心理上的双重压力下,路悠悠把东西放在一边,抱住了自己的腿,形成一个蜷缩在母亲子宫里的姿势。
被收养的人是路鸣,此刻得知真相的路悠悠却没来由地为他感到难过和心酸。一个被父母弃养的孩子,来到养父母家里,悉心照顾和爱护着养父母的孩子,像是从来没有缺少过爱一样,她不禁想问一问:
路鸣知道背后的真相吗,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可他这么些年都不动声色其实是不知道的吧?倘若他不知道,他有权利知道这一切。但他想知道吗,或许蒙在鼓里才是他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