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也就是小丫头还在说着这些离奇的往事。
屋内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滞了,尤其是被泪沾着灰尘糊满了脸的陆子礼。
自从用秘术治愈陆长岁开始,除了每日子时,陆子礼都会抱着女儿离开地室,无论是照顾吃喝还是侍药洗身,陆子礼都亲力亲为。
他照顾女儿这么久,从未发现陆长岁有任何醒来的迹象,他以为是自己的诚心还不够,所以才会在这条一直走到黑的路上,他堪堪只小踱了几步。
直到他的身子被毒血侵染得越来越严重,他甚至连走出地室的力气都快没了,更没办法抱着女儿走。于是他才下定决心将女儿留在地室,陪着小孤女眠寝一夜。
可他怎么都想不到,便是他撒开手后,女儿才有了醒来的迹象。
为什么会这样?
这便是命吗?好似有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操纵着一切,造就了陆子礼和女儿的完美错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分明有天仙助阵,为什么还会这样?!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是因为秘密外泄才惹得天仙大怒!陆子礼似要噬人的瘈狗,他双手抓地,已有血迹在指尖划过的地面出现。
然关阇彦和魏郁春还握着女儿的安危要挟着他,他只能不情不愿地听着小丫头继续说话。
“我后来发现陆长岁并非真的醒来了,她的状况很不稳定。起初,她睁目后至多能醒一句话的时间。之后,她会陆陆续续地在不同的时间段醒来,随着时间的变长,她醒来的时间也会久一点,但基本上都集中在深夜和凌晨。我觉得恐惧,但也慢慢习惯,因为长岁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我开始觉得新奇,感叹她父亲的本事厉害,还有那酷似邪术的秘术居然真能包治百病。”
“但很快我又再度陷入恐惧,陆长岁醒来的时间变长,她会想去寻她的父亲,还会不断地追问我是什么人,还有那间地室是什么地方。”
“我还以为妹妹被陆子礼的友人收留着,若是陆长岁的病被治好了,我和妹妹就会再度被抛弃。但说实话,我更自私,更害怕第一时间下是我先遭殃,过惯了衣食无忧的日子,我很恐惧又变回以前到处流浪的境地。”
“我摸索出了陆长岁醒来的规律,她至多可以醒一刻钟,并且在下一次醒来后,她会忘记绝大多数之前的记忆。我可以想尽办法哄骗她,让她的注意力被暂时转移开。可她还是在意父亲,我就下定决心编了个故事给她听。”
“你编……了什么?”
这次不是关阇彦抑或是魏郁春开腔问话了。
被戳中关乎女儿的心头事后的陆子礼,整个人疯疯癫癫,可浑身也披着将要破碎的无力绝望感,他的话至少还留有一些理智。
小丫头不敢看他,她及肩的长发挡着面目。
“我告诉长岁自己是她父亲请回来的玩伴,说是她父亲怕她生病的日子里没人陪伴我。还说我、长岁还有她父亲三个人其实在玩一种很特别的躲猫猫,谁要是赢了最后就可以得到一个奖励。长岁问我是什么奖励,我就说是她的父亲有一个惊天大秘密,但是那个秘密只有我还知道。”
“因为躲猫猫时,我被她抓到了,所以才跟她透露了这么多,长岁以为自己玩游戏赢了还很开心。但我还提醒了她,游戏没有结束,最后一段时间内她还不能被自己的父亲发现自己已经醒了,不然就露馅了,为此,我教会了她很多办法,比如装睡、偷偷观察父亲是不是在身边,还有动身后要记得把身姿调整回最初的样子。”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谋略,敢情是哄骗孩子的话术。”关阇彦忍不住侃了一句。
“你怎如此恶毒?!”陆子礼终是忍不住了,他要冲过来掌掴她,却被关阇彦狠狠攥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后来,长岁就成了你逃离地室的帮凶对吗?”魏郁春问道。
小丫头抽抽噎噎地答上来:“是,因为我告诉长岁,游戏里她抓住了我,我就可以成为她的玩伴,帮忙一起瞒住她父亲。长岁每次醒来会忘记很多细节,在她的意识里,甚至以为自己只是刚睡醒一觉而已。每到此时,我都需要和她强调那些故事,久而久之,她就以为自己真的是在和父亲玩一场开开心心的游戏。”
“她从没这么开心过,因为她说自己从前一直生病,身体从没这样好过,父亲不会和她玩游戏的。”
陆子礼狰狞的面目沉寂下去,只是一瞬,他鬓间好似又多了好几缕白发,碳粉早已遮不住了。
他倏尔落寞,因为他至今才明白女儿心底最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