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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睚眦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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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家今日上上下下都没什么心情捣腾饭食,尤其是冯家夫妇两人,听了女儿说待会儿又要离家,心里就跟被烈油浇过了一样,滋滋拉拉的,灼痛不已。

魏郁春为不让爹娘妹妹为自己再焦灼不安,她在家中装作表面风平浪静的模样,安安静静地用刚从院中菜地里采来的豆叶,投至锅中勉强煮了一锅稀藿羹。

藿羹刚出锅没多久,还冒着寡淡无味的热烟时,关阇彦刚好收拾好王家的烂摊子,回了冯家。

他办事所消至多两柱香的时间,所以天色尚早。

巧儿也被唤出来吃朝食了。

冯家夫妇面色苍白地瘫坐在前院子草棚上,腿脚不便下,魏郁春不肯他们多动。他们只好等着女儿把舀好的羹汤端过来。

夫妇二人看到关阇彦的身影时,面色才稍有好转,勉强扯了个笑容问他:“小兄弟啊,王家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关阇彦肚子空空,一大早起来动来走去,方才在王家不仅目睹腥气之景,还要费力挖坑埋尸,所以神色也很差。

他亦是勉强回应冯家夫妇:“病妻王氏已经烧完埋葬好了,乡亲们择日会为其办场白事。”

南禺虽被中晋接手管理许久,但处处贫穷无秩序,村子的规模也远比中晋中原之地的小很多,分布又极其零散,村人愚昧无知,所以连负责管理村中杂事物的里正都没有一个。

还好大家心性淳朴,村中遇事,只要不涉及太过分的利益,家家户户都会有个照样,所以这次王家遭难,村人们都会给予帮助——其中不外乎一些钱财上的帮助。

当然,此事同游荡于各个村子野沟的地痞流氓,抑或是野孩子们都没有关系。

而至于再抠门的村人,也会为了顾及面子,多少会给点小钱资助。

冯家夫妇一听此话,就知道这是快用钱的地方,不假思索地问起关阇彦来:“村人们打算送多少银钱去?”

关阇彦摇摇头,说道:“村人们心性不定,此事还未有人商议过,晚辈不知。”

冯父毕竟也是一家之长,很快就主动做出了决定:“虽然我们家春儿没有干过那些脏事,但咱家暂时也和这些事情脱不开干系。乡亲们遭难,一时冲动误会了我们,这才无人愿意偏袒我们。这种关头下来,咱家能多给些银钱,就多给些吧。”

冯母听罢,刚哭过的泪眼瞬间又弥漫起一层水雾,她期期艾艾道:“孩子他爹,如果这样,今年夏赋的银钱我们该如何负担?”

是啊,如今已经快到六月了,距离夏赋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冯家本就家境困难,冯家夫妇落了残疾后,本靠着魏郁春略有起色,谁知道又摊上今日这么个雪上添霜的怪事?!

关阇彦皱紧眉头,他虽深知当今圣上宽农限商,从而导致国家以农收为主要税收来源。

但中晋早已实施鼓励生产、轻徭薄赋的政策,像冯家这般困顿的人家早可上报家中情况,免除黄册以及鱼鳞图册带来的各种税收方面的限制。

冯家何须再过得这般无奈?

另外,即便冯家没有几遭灾难,也依旧要任由税吏滥收钱财。不外乎冯家,整个古溪村,甚至整个南禺都是如此。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关阇彦这人虽然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嘴臭脸臭的。但他很重情谊,受了冯家的恩,哪怕还人情还到整个南禺头上,显得太爱爱管闲事,他也毫不觉得麻烦。

当然,若是有人欠了他的人情,抑或是挑衅了他的底线,他也会一个不落地狠狠记在心里,绝对会想尽办法把仇报得一干二净,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于是,他心中忿忿不平的正义心再度蠢蠢欲动起来,心中盘算,若是以后复职,必回京上报南禺民事,将蜗居此地的害虫一个不落地都弹劾个尽!

但这些也得等他查清被刺杀的真相,报完仇之后再说。

眼下,在为自己报仇前,他甚至还得先帮魏郁春善后了古溪村的怪事。

他腹中至今还徘徊着那股糜烂腐臭的味道,又饿又没食欲,所以暂时先将心事搁置。

魏郁春已经把一大盆从大锅中舀来的羹汤端上了桌,很奇异的是,分明是卖相极差、看着还像是猪食的饭食,却引得关阇彦浑身一阵清爽。

因为藿羹太过清淡,反而显得豆叶有种不加修饰的清新味儿,刚好中和了关阇彦气管和胃里的重腥味儿。在他鼻尖,这些就连当地村民都看不上的稀汤,闻起来都像是早上挂在树枝绿叶上的晨露,竟有些欲罢不能。

他咽了咽口水,奈何秉性傲娇,不肯拉下面子主动去要。

于是,他就乜着眼,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等着魏郁春发话。

谁知道这女子闹的什么脾气还没消解,她给冯家夫妇、妹妹巧儿还有她自己都舀了一石碗,然后就爽快撂下勺子不动了。最后闹得一桌人都吃起了饭,唯有关阇彦面前的石碗空空如也。

关阇彦不愉快地冷哼了一声,表明他一点都不稀罕她的施舍,然后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去。

他本就是青年男儿身,所需补给远远大于冯家其他老小妇孺。加之他又劳累颇久,吃得比平常更多了。一大锅藿羹几乎有一半都落入了他的口腹。

他觉得此物真是稀奇,好喝得很——他这人终究是富贵世家出身的大少爷,虽然常年在外驻守打仗什么的肯跟着自家爹吃苦,但一到家中该享受的时候,嘴巴比谁都要刁。

这居然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喝上这么对他胃口的羹汤。

他觉得稀奇,冯家诸人看到他的反应时就更觉得稀奇了。

关阇彦原本凌厉而深不见底的眼睛,愣是喝到亮起闪烁的光彩,有些兴奋地问起诸人:“这是什么汤,如此稀奇可贵?”

冯巧儿就差把三个问好写在脸上了。这藿羹一到夏天就能喝到反胃,还稀得很,有什么可贵特别的?她丧气地嘀嘀咕咕道:“不就是混了几根破烂豆叶的米糊糊吗?都没什么味儿,不好喝!”

冯家夫妇闻言一人拍了把小丫头的脑袋:“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刁嘴!”

看着关阇彦一脸不可置信,自己喜欢的事物如此廉价不堪,魏郁春不知怎么的就被点了笑穴了般,分明冷酷哀伤的她,莫名其妙噗嗤低声而笑:“噗呵呵。”

好似是故意借此报仇一样,所以她的笑嘲意十足。

听到声音的关阇彦不耐烦地皮笑肉不笑似的扯了把嘴皮,结果眼睛一抬上去看魏郁春的时候,发现这女子早就收敛了笑意,还是那副沉沉不语的冷相——当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魏郁春吃完饭后,招呼冯巧儿一起把碗筷收拾好。她当然也没忘了关阇彦这么个大劳力。

昨晚为了给他熬草药,她早就把摆在灶屋外的一桶凉井水用完了,没水洗碗,她直接指挥着关阇彦给她重新打了一桶回来。

此时,冯家爹娘还在院中,关阇彦有怨言却不可言说出去,他有理由怀疑这是魏郁春故意给他使的招。

家中事物都收拾妥当后,魏郁春才放心和冯家夫妇道别:“爹娘,我身上还有一些积蓄,便不向你们讨要了。你们好好照顾巧儿,我很快就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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