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一堆乱线?”
原穗禾:“……”差点儿忘了这家伙和我一样都是没上学的文盲。
课堂只有习字的声响,显得窗外的对话过于清晰,众人转头便见窗户上两张漂亮的脸蛋,眼神散发出文盲野性的芬芳。
助教姓陈,身形清癯,约莫而立之年,风度翩翩,听袁谦讲明缘由便带着原穗禾二人进屋,一同学习。
后排靠窗恰好两个空座,原穗禾拉着袁玉竹过去目光对上袁青松,他死死盯着原穗禾,若非顾及还在上课,早已跳起来找原穗禾决斗了。
本节课临的是王羲之的《开皇帖》,原穗禾虽未读过,但十数年如一日罚抄也不是半点用没有的,她提笔对着拓本,开头还有些生疏,后面就能摹得极为相似。
袁玉竹不爱练字,更不懂有什么好玩的,见原穗禾认真抄写,也只能学着原穗禾执笔的姿势,照猫画虎。
课上十多双眼睛时不时就往后排瞄去,与袁家双生子熟悉的更是垂下手在桌下使术,不一会儿袁青杞案上一沓白纸便显出墨来,无非就是问他家姐弟为何会来,或是感慨这圣女连笔都不会握的。
袁青松瞥见弟弟桌案上的纸,冷哼一声,提笔写出一个“燃”字,那一沓纸焚烧殆尽。
助教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姐弟俩别扭的握笔姿势,向她们走来。
助教看着袁玉竹别扭的模样心中了然,这一位一出生便得国师批命,传说或为仙人剑灵转世,唯有剑道天赋,其他一概不通,他倒是对原穗禾颇为惊讶,国都皆知这位圣女乡野长大名不副实,他却没料想过会连蒙都未开。
走近一看,袁玉竹不出所料,字写得还不如刚学大字的小儿,不过原穗禾竟能做到写得别无二致,只是徒有其表,有形无神。
瞥见孩子求知若渴的双眼,陈助教俯身,耐心讲解如何握笔,如何练字。原穗禾连连点头,这些都是鹿韭没教过的,她很乐意去学。
刚一下学,袁青松便气冲冲,快步流星走到原穗禾面前:“你来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袁玉竹先开口,语气平平,但话却不好听。
“老六你闭嘴!”
“不。”
原穗禾倒是好奇地插话:“老六?玉竹你排第六?”
原家本宗的子嗣稀少,不在袁家排位里,她是知道大房俩女儿,年长自己十岁左右,二房的三女很有才干,比原穗禾她们大五岁已是天子近臣,老四早夭,这三人同一日出生,在袁家排在五六七位,想不到双生子居然不是连号,被袁玉竹“横插一脚”,也难怪他们关系这么差。
“是。”
袁青松还想说什么,便见他桌上一墨色小人抄起狼毫,狠狠敲在他的头上,气鼓鼓道:“今日还没交上来让我满意的诗句!你在磨蹭什么!”
只能说物随其主,他的笔童更加暴躁,袁青松有怒无处撒,收服笔童他便能破境追上袁玉竹的速度,这才是他最重要的是,想到这他也就气冲冲收拾书本走了。
接连三日,原穗禾分别体验了三教的学习生活,便不再去了。袁玉竹则是在第二日就被母亲拦着不让与原穗禾过度接触,没了他堵门,原穗禾只觉一身轻,终于有做事的自由。
她每日睡满四个时辰,准时起床,打坐、练拳、就餐、读书,制药,现在加了一项写字,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在书写方面颇具天赋,墨汁借着笔尖沾上宣纸的一瞬,炁凝结于一撇一捺,每写一字便是一次小周天运转。
近来看书她倒是对此界术法有了更深的了解:春秋战国,百家兴盛,经历历朝历代变化,形成现在的三教鼎立,存异趋同,这千百年的变化,三教本身也吸收了百家所长,道教山医命相卜,道医和相卜之术同样沿袭医家、阴阳家,儒家同样吸收了兵家、名家之术,惟有释家由陷落之境经西义传入,后来也学习融合儒道经典。
至于儒家修行,原穗禾没忍住跑去请教父母,原山奈自豪道:“不愧是我女儿,好学这块随我,小满以后可要修行儒家道法?”
俞青黛一嗔,反倒提起一个原穗禾想问又不敢问的名字——原川断。
九尾前任契者原川断亦是儒修,儒家讲究文武,修文则以口、笔为器,通过习字、写文、辩论增进功法,如言灵一术出口成真便是文修,武修需精炼肉身,舞刀弄枪,保家护国。原川断文武兼修,剑术了得。
“才高八斗”形容人才学高超,这“八”也有讲究,儒修者才气极佳者笔墨纸砚化气为灵,笔童、砚老修行到一定境界各一,书虫纯看气运,并非推墨成丹就一定是好事,惟有墨使最为奇妙。墨使共有十二人,儒道圣者至多集齐八大墨使,此即才高八斗。
原川断是千百年来继孔孟之后,唯一一个集得十二墨使的人。
“爹爹墨使有几人?”
原山奈大手一挥,桌上墨点幻化出六个小人来。
“小满习字或许可临摹这本。”原山奈从书架顶部抽出一沓纸来,纸张杂乱,原穗禾翻开来一看那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这是原川断的字。”
深夜,烛火摇曳,原穗禾踟蹰半日,对着那沓纸,蘸墨下笔——灵气纷飞,墨汁拔高,数个小人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