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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清白之年_01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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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休沐。

灰港市夏季多雨,小雨从凌晨三点一直淅淅沥沥到了今早八点钟,它下了个痛快,底下的人就不痛快了。

今早七点,易嘉杭一个人喊打喊杀把三楼陈家的门砍烂了,用钝的生锈的菜刀把木门砍了个稀巴烂,好几个大人来拉都没拉住,菜刀一挥,谁都不敢上前。

“别砍了,门都烂成什么样子了?!”

“老天爷啊!这又是闹哪处呢?”

“杭杭!易嘉杭!”他爹刚从田里回来,草帽都没来及摘,一个电话被叫了过来,皲裂黢黑的手掌照易嘉杭后背上一拍,菜刀哐当掉在脚边,“爹,你别拦我!我今天非要砍死他们一家人!”

“易嘉杭!你发什么疯?”屋里用锅碗挡在脚边身前的妇人开口,嚷嚷着要把他关去坐牢。

易嘉杭指着她怒骂,“傻逼!坐牢前我他妈不把你砍烂了炖成肉喂狗吃我跟你姓!”

二楼易嘉杭家门前立着一个人影,懒散倚靠着门框,手指夹着的烟无声无息燃烧着,一不留神,烟灰长出一截,他一抖,烟灰被雨风卷进楼梯外的雨幕中。

他微颔首,视线在楼梯下一片雾似的空气中溜达了一圈,嫌无聊又转头看了眼屋内,旁边的大爷呼哧呼哧跑过来。

边喊边跑,“乔乔,你哥哥……”

大爷见门口的人又立马刹住脚。

“明明,你,你也要砍门?”

他摇摇头,从口袋里夹出烟盒,夏天的空气都是湿漉漉的,被雨水浸过的烟盒湿了半个,烟也湿了,点不着,晒干了抽着没劲,他将烟顺手扔到楼梯外,直直掉进楼下的水池里。

大爷嫌可惜,“多好的烟啊?扔了多浪费?”

筒子楼对面都是一长溜挂在栏杆上看热闹的租户,大爷喊了两声“明明”没人应,急得他跺脚,“徐之明,你妈要被砍死了!”

徐之明回头看了眼大爷,有浅浅的笑意掠过他的眼眉,“嗯,然后呢?她死了吗?”

大爷讶异,手指哆嗦着指他,“你,你,你还是不是人了?”

徐之明促狭一笑,从窗台上拿起一把牛刀,正指着后面门上的锁子,问大爷,“我不是人怎么了?你走不走?不走我就不砍门了,等会儿用你试试刀。”

他神情淡漠地扫了眼对面看热闹的,牛刀指着那边的妇女,“喜欢看热闹是吧?都别走,等我过去一家家砍你们的门!”

看热闹的被唬着躲进屋里,孩子们一律被关进房里。

大爷让吓得差点尿出来,他是爬着离开的,“疯子!都是疯子,都疯了!”

徐之明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恰有雏形的肌肉,不耐烦地朝头后捋了下刘海,冲屋里喊了声,“皎宁,看好你二姐,我上去找你大哥。”

易皎宁说:“好,二姐刚哭累,正睡得熟嘞。我不吵她。”

徐之明三两步蹬上台阶跑到三楼,易嘉杭被他爹从身后架着膀子,两条腿还在踹他家的门。

他爹易伟国见徐之明上来,尴尬地笑了两声,“明明,杭杭脾气冲,跟牛一样,你别怪他,下午我去找木匠给门修好。”

徐之明臭着脸,手里握着牛刀,来劝架的邻居倒吸一口凉气,顿时躲远了。

“叔,你别拦着。嘉杭不是不懂事的,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徐之明挑眉看着屋里的妇人,放大声喊,“你说是不是?!”

妇人顶着鸡窝头,锅碗瓢盆在脚边摞得跟山一样,见他吼自己,一脚踢翻铁盆把手里的碗扔了出去,“你个吃里扒外的!我养你那么多年,你也不护着我!”

徐之明冲楼道里的邻居摆摆手,“这是我们两家的事儿,你们也别插手,出事了我会报警,都回去吧。”

大家不好多留,留下和看两家的笑话一样,楼道里的人刚撤干净,徐之明又在稀巴烂的门上添了一脚。

易嘉杭的情绪也稳定了,他揉揉肩膀,不满地把刀扔给易伟国。

徐之明蹲在妇人面前,“你看看你这张脸,早就没之前的样子了,哪个男人还稀罕?陈姨,年纪不小了,你听点话,在家好好待着,干嘛到处说三道四?非得当个长舌妇吗?”

易伟国看儿子眼神,没敢多嘴,易嘉杭走到屋里看了眼,踢了脚地上的铁盆,连头都不愿意低一下,“陈姨,你要不要脸?我妈刚走你就上劲了,这个月第几回了,你看我爸妈在一起,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皎宁人小不知道,你仗着乔乔听不见说不了,造我家乔乔的谣,你真以为我出去上个学就是死了?”

地上的陈姨直起腰,俗气的红嘴唇和黑眼线被她挠花了,就一张白脸在阴影里看着像索命的厉鬼。

陈姨气的青筋都断了,“谁说三道四了?我根本就没找过你爹!明明,我不是你亲妈,但是养了你快二十年了吧?你怎么不知道向着我,你……你还跟着他们一起欺负我!”

陈姨鸡爪子似的手要去抓徐之明的手臂,被他嫌恶地扇开了,“别碰我,我妈早死了,你要是想当我妈,现在也死一个。”

徐之明的亲妈是被活活气死的,进产房那时候她男人正跟这个陈姨在床上热火朝天地滚在一起!

亲妈死了,陈姨理所应当似的继位,徐之明还小不知道,后来五六岁要上学,他才知道陈姨不是他亲妈,找筒子楼里年纪大的奶奶问过才知道这一档子事,他气又气不过,从那天就开始疏远陈姨。

他上学上的忙碌,没空搭理她,谁知道这不知廉耻的女人会操起老本行,继续跟筒子楼里的男人滚在一起。

徐之明转过学,也辍过学,他爹一巴掌扇醒他的时候,说,“她就是你二妈,跟他娘的其他男的滚在一起,不要脸!你也是个贱种,老子赚的钱全给你俩了!”

徐之明被亲爹骂醒的时候才十岁,正是想亲妈,爱亲妈,护亲妈的时候,骂他是贱种也骂了他亲妈,徐之明两手一推,亲爹喝得烂醉,摔了个狗吃屎,撞上身后的菜板,一菜板拍死了。

陈姨看着哭得厉害,实际欢天喜地早就给自己过年了,没花两毛钱把他爹烧了埋了,连棺材板都没有。

徐之明知道他爹这几年的积蓄在哪,也知道他妈的彩礼在哪,陈姨是从他爹嘴里知道的,他爹死那天,陈姨卷钱跑了,三年挥霍完才觍着脸回来找徐之明过日子。

后来靠卖身赚了点小钱,又拿去赌博挥霍,没钱就在家吃徐之明做的饭,有钱了连个影都看不见。

易伟国是看徐之明可怜,小的时候养在身边,和易嘉杭做兄弟,大了是他自己不想留在易伟国家里,出去打工挣钱给自己交学费。

陈姨趁着两个孩子不在家,故意喝醉了去家门口堵易伟国,是个男的都管不住裤|裆,叫|床声连天,为了不被街坊邻居知道,陈姨故意把这事往易伟国女儿易南乔身上牵,结果真有傻帽信了。

易南乔是高烧烧坏的耳朵,原本会说话,听觉丧失之后,她说话次数就少了,但也会出声,本质上和哑巴没区别。

易嘉杭刚放学回来,易南乔在屋里哭得稀里哗啦,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着,易嘉杭问也问不出来。

从外面疯的弟弟易皎宁回来,他才问清楚,陈姨干的混蛋事全撇在南乔身上。

易嘉杭生气归生气,他爹一下午都不在家,他等着明天他爹浇完地,好好收拾一下陈姨,早上提着刀上门,第一下就吵醒了徐之明。

徐之明和他是一个班的,小时候又在一家住过,说话挺客气,“怎么一大早有火来砍我家的门?”

易嘉杭把前前后后讲了一遍,徐之明的表情僵了一下,说,“砍吧,屋里那人砍死了算我的。”

他也不客气,一下下砍得结实又用力,陈姨吓得只往墙边缩,把屋里能防身的全拿过来了。

徐之明没理她的求助,对易嘉杭说,“你砍吧,我下去守着南乔跟皎宁。”

“麻烦你了。”易嘉杭说。

砍完门还不解气,易嘉杭颇是愤怒,弓腰想骂陈姨,但想到自己亲爹造的孽,话又被掐了。

徐之明知道他想什么,伸手拍拍陈姨的脸,向后指着易伟国,“陈姨,你实话实说,到底是不是你干的事?”

陈姨有时就是满脑肥肠,徐之明想了五年都没想明白这个后妈脑子里装的什么——大概是钱跟男人这两种东西。

易伟国表情尴尬,面色僵硬,还想着求情,“你看这事……杭杭明明,要不就算了吧?大家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你就敢带着别的女的上我妈的床?”易嘉杭斥责他,“她喝多了,又不是你喝多了!我妈在大城市里累死累活养活我们仨,给你生了三个孩子了,你有什么不满的?”

见状要动手,徐之明从身后环住易嘉杭的腰,他也就看着脾气冲,力气大,身上哪一块的肉都不多,肌肉是挺结实,但小时候跟徐之明打架从来没赢过。

“行了,动手能解决问题吗?”徐之明撸了把他的头发,好生哄着才让他乖乖坐下。

徐之明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有没有干那事?有没有跟街里邻里的传乔乔的谣?”

陈姨破罐子破摔,“怎么了?我本来就是干这个的,你是不是瞧不起妈妈?!”

“闭嘴。”徐之明的脸阴沉下来,“我没你这样的妈,以后少在我面前提妈这个字。”

易嘉杭站在一旁,倚靠着墙皮,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雨渐小,从房檐上浇下来的脏水一股股冲刷着地砖。

易嘉杭瞪了眼易伟国,“你说,我妈知道你背着她干这事儿得多伤心?结婚几年了?二十年有了吧?婚内出轨,你走还是我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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