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主要是不够乙方。
贺渠伸直手臂,指尖穿透帐顶留下萤火虫般的光点,若无其事的问:“你给仙人掌浇水时总说‘再坚持一下’,跟哪学的?怪文艺的。”
苏岘微滞,梅浅走前那两年,越来越瘦的手抚过盆栽的画面闪过脑海,可惜那时候却没能听懂,要不然……不至于错过了最后一面,现在,倒不自觉的养成了习惯。不愉快的回忆带来不愉快的心情,他没好气的骂:“关你屁事。”
“强迫症捋泡面,给植物打气,睡前必须敲两下床板。”贺渠如数家珍,“这些习惯……”
“再啰嗦禁言了……”略显狼狈的威胁过后,苏岘勉强念着顾客是上帝的服务精神,再安慰了一句:“拍的照片,我给一位高人发过去了,耐心点,等着消息就是。”就此闭眼,下线。
眼不见为净。
屋里暖黄的灯还亮着,透过纱帐照进来,将冷淡的灰蓝色床上用品添了两分朦胧。
贺渠侧躺着,左手撑起了下巴,右手具现出一只细长的火机随意转动着,眼神仔细描摹着身旁男生的脸。刻意装出的轻松与笑意,挂久了有些腻歪,终于能彻底收敛了。
因执念加深的原因,他这两天的思维清晰了许多,刚才被点名之后,更多的记忆也陆陆续续的回笼。
发现自己魂魄离体的时候,是在医科大的附属医院里,然后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接受了现实。
以为已经死透了,但怎么死的,生前是个什么人,一无所知。
从医院到了大学解剖楼,期间也有见到过几个别的魂,只是看上去浑浑噩噩的,根本没法沟通,没过多久,也都消失不见了,而他被困在身体周围三米方圆之内,上天不行,入地不能。
磁场具象的小把戏无师自通,可以幻化出能想到的一切,然而没什么屁用,过过眼瘾而已,什么也干涉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反而损耗了能量,让魂体越来越透明。
再然后,他无数次尝试着冲回身体里,却连最表层的皮肤都透不进,只能每天看着停尸间来来往往的活人死人,无望地等待着最后结局。
那种被全世界屏蔽的滋味,空荡到窒息,让人想要发疯。
直到他看见了身旁这个男生,听见那句,“把烟灭了。”
当时是什么感觉呢?
似乎整个灰蒙蒙的天地因这句话,因这张脸,再度亮了起来,重新有了色彩。
指间的火机忽然消失,他伸出手,在苏岘的眉头轻轻触了一下,心想这张脸,是真的挺帅啊,甚至可以称为漂亮,五官如建模般的精致,白到发光的肌肤,细腻而又温润。
想起这人刚才突如其来的出柜宣言,他突然觉得,光提钱还不太保险,凭着自己的身材样貌,要不要……试试色.诱?
他像是离水的鱼,要想尽一切办法,握紧最后这汪清泉。
谋划中,身边人翻了身,似乎在用后脑勺无声述说着嫌弃。
第二天早上临出门前,苏岘与贺渠约法三章。
不能随意具现幻象干扰他的视线,不能一直叨叨干扰他学习,最后一点尤其严厉,男男有别,不能再满口小可爱,瞎JB撩。
要是做不到,就还回他的负一层吧。
贺某人自然满口答应,至于能不能遵守,另说。
一上午就还挺消停的,这家伙换了身T恤牛仔,看上去年轻许多,似乎与学生没太大差别了。
接连两堂的妇产科学,苏岘没遇上什么熟人,他的校草光环又太过耀眼,一般人起不了胆子凑过来套近乎,于是贺渠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旁,从陪睡加钟为陪读。
确切的说,应该叫陪听。
听着老师陌生而又熟悉的讲学,看着身旁男生淡定标注笔记,从女性生殖器官病变,到计划生育中药具的使用技术,贺渠不由回想起自己读书那会儿,班上那帮牲口,上个生理卫生都能支棱到流鼻血,看来能做医生的,非得有颗大心脏才行。
苏岘认真盯着老师,他就认真盯着苏岘,各种不能描述的器官名词从耳旁经过,小家伙全神贯注又丝毫没有波动的酷哥模样,帅炸了。
下了课,有学弟按图索骥,前来求购校草一年级的笔记,他当即见识了苏岘各式身份的丝滑转场。
前一刻学神本神,寥寥几句,逻辑清晰,总结到位,引来学弟万分崇拜的目光,就连他这门外汉也自觉get到了重点。
后一秒神棍上身,说是观其面色蜡黄,皮肤粗糙,恐有失眠多梦导致的精神恍惚,以至于时常丢东西,极易破财。科学玄学双管齐下,学弟即刻多掏了一百大洋,请了张清宁符,功效是凝神静气,提高睡眠质量与记忆力。
交易完了,微信也加了,苏岘从不做虚假广告,承诺后期会给与几次远程辅导,可学弟仍然磨磨蹭蹭不肯走,扭捏了好一会儿,教室内其他人都奔了饭点,走了个没影儿,这才极其隐晦的告了个白。
贺渠顿时来了精神,双眼瞪大了些,唯恐错过了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