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父亲为他筹谋运作,一直让他戍边,目的就是远离京中的勾心斗角,但他与夫人聚少离多、疏于沟通,竟渐渐地生出嫌隙来。
他原以为夫人此番安排或是为了讨好他,或是为了监视他,不想却别有深意。
更大的担忧在韩成心中缓缓升起,青素是经过了他夫人安插进来的,不知他夫人是被人利用了,还是也有参与其中。
他宁愿相信是第一种情况,但第二种情况也不无可能,也更可怕。
这也是刚才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原因,此事背后的隐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肖广林以为事情已经明了,便拉着他要去见顾洲,“这是要赶紧秉明大殿下,为沈长史讨回公道。”
韩成身形未动,“老肖,此事毕竟涉及到我的妾室,由我去说不合适。”
肖广林掂量掂量,以为他是嫌丢人不好意思去说,便问道:“那怎么办?由谁去说?”
他说完,见对方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对方的意思显而易见,他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带着些惊讶说道:“我?”
韩成点点头,但此事并非是他怕丢人,只是若由他去说,就表示他选择了大殿下,站到了秦王的对立面上,这也就意味着,他背后的整个韩家都站到了秦王的对立面上,可他父亲和他都不希望家族卷入储君之争中。
肖广林摆着双手否定道:“这可不行,我无官无职,怎可去见大殿下。”
韩成鼓励道:“谁说你无官无职了,你可是大殿下帐下正经八百的百夫长。”
接着叮嘱道,“还有些情况咱们并不知晓,你去了只说是陈长生命小莲诬陷沈长史,小莲畏罪自杀,别的不要多说。”
肖广林多有不解,“那为何不等问清楚了唉去说。”
“嗐!徐铭还在监牢里!”
韩成的一句话令肖广林如梦初醒,他拍了拍脑门,嘀咕道:“把这小子给忘了,落在陈长生手里,还能好的了?”
他立即动身去大殿下的营帐,可到了门口却犹豫起来,二人虽同在营中,却从交过言,毕竟是第一次与这样的大人物单独见面,不免有些紧张,站在帐外等待通传之时,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
终于,里面回话让他进去,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就着手上的汗水将发髻上的毛刺捋顺,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后方才进入。
进帐后还没看清人便跪下叩拜:“草民见过大殿下,大殿下安好。”
不料那人却说道:“大殿下在里间,请进。”
肖广林抬头,才看清此人是个侍卫,心中后悔:白磕了一个头了。
之后他走进里间,见顾洲坐在床上正系着里衣的带子,床边的小几上,放着带血的布条和一堆瓶瓶罐罐,还有几张纸。
他这次却脑中空白,愣在原地不知要说些什么,也忘记了跪拜。
顾洲一挥手,侍从和军医悄声退出后,才开口问道:“肖百夫长有何事?”
肖广林看着眼前人,虽面带疲惫,却难掩眉眼舒朗,白色衣衫将人衬得矜贵出尘,恍若仙人。
他看得有些茫然,竟不知要从何说起,全然忘记刚才韩成的交代,动了两下嘴唇,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沈长史冤屈。”
顾洲知他紧张,耐心地问道:“此话怎讲?”
“小莲死了……自杀……是陈长生让她污蔑沈长史的。”
肖广林说得断断续续,可顾洲已经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着小几上的几张纸,凝神沉思。
这几张是陈长生帐下那个叫朱文的参军送来的,此人原是义军中的人,他曾见过此人与沈明月在一起,好似关系匪浅。
刚才朱文过来,坦白这些纸张是沈明月交给他保管的,而陈长生手中的证据是从他这里偷的。
除了这些,朱文还承诺:“陈将军此人是非不分,属下不愿再跟着这样的人,若大殿下有用得到属下的地方,属下万死莫辞。”
这人从义军营中投到陈长生帐下,现在又来向自己投诚,足见其惯会见风使舵。
但顾洲没有拒绝,令朱文暗中观察陈长生动向。
对于这样的人,他自有一套手段来驾驭,正直忠诚的臣子固然好,但这样“识时务”的臣子用处更大。
而肖广林带来的消息也,让顾洲确定了此事是这陈长生贼喊捉贼。
“诶呦,您瞧我,还没给您行礼呢。”
肖广林的声音打断了顾洲的思绪,抬头见他正要跪拜下去。
“免礼!”顾洲起身走近他,说道:“此事我自有定夺,但还需你保守秘密,查出陈长生的错处,才能还沈明月清白。”
肖广林见顾洲不摆架子,言语间是对自己也是信任,便义气起来:“一切听殿下安排,若是殿下有用得住我老肖的地方,不必客气,只管讲来。”
顾洲点点头:“好!先退下吧!”
肖广林见他伤得重,便抱拳告辞:“殿下好生休养,在下告辞。”说完挺着腰板出去了。
顾洲随即唤人进来更衣,之后拿了几瓶上药去了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