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焱见钱佳宁盯着自己不说话,眉头也皱起来。
太狼狈了。
他不喜欢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于是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有些不善:“干什么?”
16岁的钱佳宁抬头看着他,手指攥紧酒精和棉签,脸部轮廓被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年轻女孩儿才有的柔软。
“路焱,”她说,“你疼不疼啊?”
***
回忆到这儿的时候,手机“叮咚”一声。
钱佳宁本来都快在沙发上睡着了,被这一声生生叫醒过来。她眯着眼看向屏幕,发现自己被拉进一个群里。
群成员有6个。除了拉群的严凛,还有两个特报组的同事,陶九思,以及……
钱佳宁看着那个“火火火”的微信名陷入沉默。
两个人分开那年他俩连手机都没有,更没加过微信。钱佳宁盯着屏幕凝固片刻,不由自主地腹诽:什么鬼名字……
严凛:[这个就是我们第一期视频的筹备微信组了哈,我先拉好群,回头有什么材料就直接发进来]
严凛:[感谢二位配合!]
其他两个同事也表达了一番谢意,钱佳宁也心不在焉地发了个[辛苦]进去。很快,陶九思客套地回复了几句,路焱倒是一直没声音。
陶九思:[我老板在诊所呢,看见就回复了]
陶九思:[他肩膀不太舒服,老毛病哈]
钱佳宁一愣。
她躺在沙发上,又研究了一会儿路焱那个“火火火”的微信,一狠心,发送了好友申请。
等了一分钟,好友还没通过。钱佳宁忽然从沙发上弹起来,翻身把头钻进抱枕底下,烦躁地“啊”了一声。
手机被扔到沙发底下,她强迫自己睡着了。
诊所里的路焱也发出一声闷哼。
给他做理疗的医生抬了下眼,冷笑道:“可算喊出来了?我还当你多能忍呢。”
路焱又不出声了,收回胳膊,把衬衣穿上。
“路焱,”医生把病历给他递回去,“人都是肉体凡胎,疼了就说。你每次都说不疼,我都不知道治的对不对……就这点陈年旧伤,看了几年了?”
路焱接过病例,笑笑。
确实不好说疼,因为知道更疼是什么感觉。相较之下,就对痛觉的程度拿捏的不大准确。
不过医生唠唠叨叨的,很难不让他想起钱佳宁。
她那时候天天问他,你这儿还疼不疼,那儿还疼不疼,还为他哭过一鼻子。
他白天忙得没什么时间,一般都趁晚上来这家小诊所,久而久之也就和医生熟了。去护士那把单子交了,他拿出手机准备交费,看见屏幕上跳出新的消息提醒。
打开对话框,是严凛和陶九思在新拉的“节目一定火”群里的口水话。他懒得细看,刚准备退出微信,又发现好友处多了个申请。
点进去,好友昵称:[佳一颗柠檬]。
护士敲了敲桌面,示意路焱尽快扫码付款。路焱反应过来,加快动作把账结了,然后捏着手机边沿出了诊所。
诊所临街,车水马龙。夜风仍旧燥热,他靠在一个没人的公交站台旁边抽了支烟,然后点亮手机,通过了钱佳宁的好友申请。
***
第一期的视频脚本磨了两天,中间差点和严凛打起来。好不容易定稿,拍摄日期就定在周四。
江蒙是剪辑,不用到现场,到现场的除了节目的主策划和当事人钱小姐和摄像卢依依,还有负责串场的严凛。
决定这件事的时候,钱佳宁摸着下巴观察严凛,对他狠狠进行了一番女性凝视——
非要说帅么,那肯定是帅不到路焱那种级别。但胜在好看的程度很亲民,能看出来性格不赖,也有路人缘。
“行吧,”她勉强满意地说,“也没别人了。”
设计师还没定稿,她那个千疮百孔的新家还千疮百孔着。不过也好,拍摄当天,陶九思就很兴奋地带着摄像给屋子拉了个全景,很满意地对镜头说:
“朝暮新闻的朋友们,这就是一个很典型的装修反面案例啊!这期视频,干货很多啊!”
拿着台本的钱佳宁思及自己业主和视频制片的身份,一时甚至不知是喜是悲。
眼看着严凛和陶九思两个话痨在镜头前面聊的如入无人之境,包里的手机振了一下。
视频录制中,外界的杂音能少则少。钱佳宁悄无声息地掏出手机,看见微信来人时,也是一愣。
路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