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瑞秋,醒——醒——”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是拉文德,她正站在深红色的帷幔外呼喊着我的名字。在那个被她打断的梦里,我成为了拉文德和帕瓦蒂的母亲。不管这有多么荒谬,她们俩在我眼里还是变得更亲切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揉了揉头发,猛然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像哈利和罗恩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奋了?”
“今天有占卜课!”拉文德几乎是尖叫着说出了这句话,她掀开帘子,把脑袋探了进来,“快点、快点,别让我再多等一秒!”
“早知道我就不选占卜课了——”我拖长了声音,沮丧地说,“话说,你怎么打扮得像个吉卜赛人,拉文德?”
“更准确的说,是‘罗姆人’。”帕瓦蒂的声音隔着帘子响起,“你不用这么早叫醒她,拉文德,现在离上课还早着呢。”
“路易斯说过,占卜课教室所在的北塔楼很难找。”拉文德转过头去说道,我注意到她棕色的头发比任何时候都要柔顺,“我可不想在第一节占卜课上迟到,会给教授留下不好的印象的!”
“亲爱的,能把床帘拉上吗?”我打断了拉文德的话,不那么友善地说。
“你害羞了吗?”拉文德说着,还是把帷幔放下了。
换下条纹睡衣后,我一边披上校袍,一边跳下床,第一眼便看见赫敏打开了寝室的门,踩上柔软的地毯,在床头的书柜前翻找着什么。
“你不是去吃早餐了吗?”拉文德歪了歪脑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忘记拿占卜课本了。”赫敏平静地说。
“这可不像你。”拉文德没什么恶意地讥讽道,赫敏没有理会她。
“拉文德,帕瓦蒂。”我转向寝室里剩下的两个姑娘,朝她们俩眨了眨眼睛,“你们先去找占卜课的教室吧。”
“你们到底有多少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拉文德翻了个白眼,一手整理着脑袋上花纹繁杂的头巾,另一只手拉着帕瓦蒂走向门口。
“祝你们好运,别迟到了。”帕瓦蒂最后温和地说,轻轻地关上了橡木门。
一时间,寝室里只剩下赫敏翻找书本的声音和我们并不相似的呼吸声。
“我忘记问你了。”我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敏锐地发现赫敏咽了咽唾沫,“昨天晚上,麦格教授和你说了些什么,赫敏?”
“没什么。”赫敏抽出那本《拨开迷雾看未来》,含含糊糊地回答道,“只是一些有关选修课的问题。”
“你放弃了哪门课?”我笑了起来,“也是麻瓜研究吧,是吗?”
赫敏不说话了,也许“必须放弃某个科目”对她的打击太大了——我想,她生日所许下的愿望就是“拿到所有课程的优秀成绩”吧。
“我们去找哈利和罗恩吧?”我用某种怜悯的目光望向她,试图岔开话题,“他们是不是在礼堂吃早餐?”
赫敏如释重负般地点了点头,拎起书包,从地毯上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休息室里,路易斯·施密特正抱着她熟睡的猫斯图尔特,在羊皮纸上写着什么。我听说她并没有连任格兰芬多的级长,不知是因为N.E.W.T.考核的到来,还是竞选女学生会主席失败之下的冲动之举。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她一见到我们就站了起来。
“我可没有欺负同学。”我立刻说。
“我知道你没有,德文特,那只是个误会。”路易斯说,看向了赫敏,“我注意到你也养了一只猫,是吗,格兰杰?”
“是的。”赫敏微笑着,如果罗恩在,他一定会像拉文德一样翻个大大的白眼,“他叫克鲁克山,现在正在我们的寝室里。”
“克鲁克山可以和我的斯图威一起玩。”路易斯热切地说,“虽然斯图威不太喜欢他的同类,也不太喜欢我……你在给他喂麻瓜的猫粮,是吗?”
“哦,是的。”赫敏说,“我在《巫师家庭宠物驯养手册》里读过,麻瓜的猫粮对它们并无害处——”
“亲爱的,你不知道吗?”路易斯夸张地用手捂住嘴,“你养的可能是一只混血猫狸子。它们喜欢吃新鲜的肉类,不然就会攻击其他生物——比如你可怜朋友的那只小老鼠。”
“这就是克鲁克山一直攻击斑斑的原因?”赫敏皱起了眉,问道,“我该上哪儿买新鲜的生肉呢?”
路易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纸条,我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个阴谋。
“你可以在这家宠物店买猫狸子的吃食。”路易斯高兴地说,“就在霍格莫德,你们已经到了可以去霍格莫德的年纪,是不是?实在等不及的话,也可以给猫头鹰写信订购——”
“真是太感谢你了。”我看着赫敏接过纸条,以一种虚伪的夸张语气说道,“好了,赫敏,我们快点走吧。”
“等等,德文特。”路易斯又一次叫住了我们,“我听说你交了个斯莱特林的朋友。”
“校规里规定了格兰芬多不能和斯莱特林交朋友吗?”我皱起眉,“达芙妮·格林格拉斯对伍德的战术可一点儿也不感兴趣,真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说,“她是一无所知协会的一员,不是吗?”
我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作为曾经的级长和一位知道真相的高年级,我必须告诉你——”路易斯煞有介事地看了看四周,低声说,“你最好对她们的小团体抱有十足的敬畏之心,但永远不要加入她们。”
“为什么?”我问道。
“邓布利多最近在整顿霍格沃茨的俱乐部,一无所知社团是最危险的那个。不过,这也是她们罪有应得,现在的一无所知社团早就不是她们宣传的那个样子了……”
路易斯神秘兮兮的谜语并没有打消我进入社团的决心,她似乎也从我的眼神中察觉到了。
“好吧,如果你真的加入了她们,反倒有可能成为邓布利多解散社团的主要原因。”她重新坐了下去,抱起斯图尔特,不再看我了,“不管怎样,祝你好运。”
我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一口气,随即拉住赫敏,和她一同飞快地离开了休息室。
“你真的要加入达芙妮的那个协会?”走过一段旋转着的楼梯时,赫敏担忧地问道,“你不是对她们不感兴趣吗?”
“我的妈妈也曾是这个协会的一员。”我轻声说。
我没再多说些什么,但赫敏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她只是轻轻地握住我的手,我知道她永远都会站在我这一边。
等我们来到门厅时,哈利和罗恩正站在礼堂的门口,脸色都不太好看。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罗恩说,“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占卜课教室在北塔楼顶上呢。要好久才能赶到那儿……”
一路上,我们几乎算是漫无目的地寻找着,还在半路遇到了对我们没什么帮助的、迷路的纳威。
“谢天谢地!”纳威高兴地说,看起来就像是想亲吻哈利的手似的,“你们也要去北塔楼吗?”
“是的,但是——”哈利说,“我们也不太清楚北塔楼到底在哪儿。”
“哦,好吧。”纳威说,但眼里的喜悦并没有黯淡下去。我紧紧盯着纳威,这位我入学前就结识的朋友竟然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没有说话,假装自己并不在意心里那股又郁闷又懊恼的感觉,只是加快脚步,踏上第七段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来到一个可能在送走诺伯那晚经过的宽敞走廊里,看向石墙上的空草地油画。
一匹矮小肥胖的灰色斑点马慢慢地走到草地上,随后出现在画布上的是一位身穿盔甲的骑士,还发出了丁零当啷的声音。
“我们在找北塔楼的路。”哈利气喘吁吁地走上前去,赶紧说道,“你知道路吗?”
“一次远征!”小个子骑士试着骑上那匹叛逆的小灰马,但并没有成功,“跟我来,尊贵的女士和先生们,朝着目标前进!”
他说着,哐啷哐啷地跑进相框的左边,在一幅又一幅画中一跑而过。哈利立刻追了上去,我也拖着疲惫的身躯尽量跟上他飞快的步伐。
“要有一颗顽强的心,最艰难的还在后头呢!”骑士的声音从远处的画像处传来。我咬咬牙,无比庆幸今天早上没有选择穿皮鞋。
“等等我!”纳威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我下意识放缓了脚步,然后便因自己的行为而愣住了。
被我遗忘在角落里的记忆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无数次在隆巴顿夫人的花园里,在沉默而炙热的刺眼日光下,远不及现在高大的我嬉笑着疾驰在月季与绣球花丛之中,把时间和纳威远远地甩在身后,而他总是会喊出这句话。
等我反应过来后,纳威已经停在了我的身边,穿着粗气。他也像同龄的男孩一样长高了不少,还瘦了些,金发的发根也变成了和我一样的棕色,这些都是我从前没有注意到的。
那张婴儿肥渐渐消退的圆脸涨成了粉红色,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秒移开了视线,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了。
“纳威?”我轻声说,可他再也没有看向我。
“你们俩在干什么呢?”罗恩在远处大声喊道。纳威一听到声音就飞奔了出去,没有回头。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小跑着跟了过去。
我和纳威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不安地想,不过事实上,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再也不想做我那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朋友了。
我走在队伍的最后,爬上楼梯,又登上了一把银色的梯子来到活板门之上的阁楼,进入散发着令人昏昏欲睡的浓烈香气的占卜课教室。
我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央的拉文德和帕瓦蒂,她们俩的打扮的确和占卜课教室里的装饰十分相配。教室里摆着许许多多拥挤在一起的小圆桌和扶手椅,架子上陈列着破破烂烂的扑克牌、闪闪发光的水晶球和一大堆茶杯,各种帷幔、灯盏和挂链装饰着壁炉台和墙壁,看起来颇具异域风情。
“欢迎。”突然,一个轻柔而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终于在物质世界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拉文德口中的特里劳尼教授从阴影处走到摇曳的烛火下,身披一件波西米亚风格的披肩,脖子上满是各种闪亮的珠串或是宝石项链。
“坐下吧,我的孩子们,坐下吧。”她说,我跟着朋友们一起围坐在同一张盖着红绒布的桌子旁,望着特里劳尼教授那双被眼镜放大许多倍的浅色的眼睛。
“欢迎来上占卜课,我是特里劳尼教授。”她坐在壁炉旁的安乐椅上,缓缓说道,“占卜课是所有魔法艺术中最高深的一门学问,如果你们没有视域,我是无能为力的。在这个领域,书本能教给你们的也就这么一点点……”
赫敏显得惊讶而疑惑,这表情在她脸上可不常见。
“你,孩子。”特里劳尼突然转过头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你的祖母还好吗?”
“可能吧。”我回答道。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无所谓,亲爱的。”特里劳尼教授说道,似乎对俗世的悲喜没有丝毫兴趣一般平静,可我对此同样不太在意。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我说,纳威终于看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一点儿也不想和他对视。
特里劳尼教授没理会我。
“今年我们将学习占卜的基本方法,第一学期集中学习解读茶叶,第二学期学习看手相。”特里劳尼突然转向了帕瓦蒂,“顺便说一句,我亲爱的,你要警惕一个红头发的男人。”
帕瓦蒂狐疑地看了看罗恩,轻手轻脚地把椅子挪得离他远了一点。
“在夏季学期,我们开始学习水晶球——如果学完了火焰预兆的话。不幸的是,二月份会因一场流感而停课,我自己会失音。复活节前后,我们中间的一位将永远离开我们。”
随着话音落下,拉文德和帕瓦蒂惊恐地对视了一眼,吓得蜷缩在了扶手椅上。
“亲爱的,这不算什么。”特里劳尼对拉文德说,“你最害怕的事情——将会在十月十六日星期五发生。”
拉文德倒吸了一口凉气,颤抖地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