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审讯室内,惨白的顶灯高悬,顾屹风布满血丝的眼球在强光中不断收缩,像被钝刀来回切割着视网膜。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醒来后的第几次审讯,长时间被剥夺睡眠,他精力涣散,开始失去对外界的感知。
调查局特制的束缚椅将他的四肢关节牢牢固定,脊椎被迫保持笔直的坐姿,冰凉的金属支架卡住顾屹风的颧骨,眼睑撑开器不允许他闭上眼睛,视网膜投影屏距离虹膜仅数厘米,他被迫看着每秒60帧的碎片化影像,昼夜不息。
“顾先生,您还是坚持认为闻漪与你调查的三起爆炸案无关吗?” 面无表情的审讯员轮番展开疲劳审讯,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是专业的审讯技巧,隐藏真实声源,营造空间错乱感。
听到熟悉的名字,顾屹风固定住的眼睑突然震颤,但是无法合眼,泪腺不受控地分泌生理盐水。他再次咬破舌尖,这是他保持清醒的唯一办法。口中已经很久无法正常分泌唾液,口腔里弥漫着铁锈味。他咽下腥甜的血沫开口:“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她与案件有关。”
“那么闻漪潜入第七实验室,杀害三十二名研究人员的犯罪事实呢?” 审讯官突然暂停了画面,投屏中出现闻漪在实验室里动手的视频。
“她是被迫去实验室……”顾屹风开口的同时,审讯官将神经同步率调到80%,他的视觉神经末梢开始接收电流模拟的针刺感。忍受着剧痛,顾屹风咬牙坚持道,“她是为了自保。有罪的……不是你们吗?”
无计可施的实验人员继续播放视频,“很好,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实验室外,实验员战战兢兢向上级报告:“他的意识……完全无法被改写。”
“给他用XN-7型神经调节剂。” 负责人下达命令。
医务人员进入审讯室,针头刺入顾屹风的身体,剧痛顺着脊椎爬升,他的额角青筋暴起,肌肉瞬间痉挛,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肉,在场的人听见他的骨骼发出咯吱声。
在药物作用下,顾屹风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传来冰冷的声音,像毒蛇般钻进他的意识深处。
“你还不明白吗?” 审讯官的声音带着蛊惑,“闻漪从没有爱过你。”
他猛地睁开眼,闻漪站在他面前,眼神冰冷,手中的枪口对准他的心脏。
“砰——”
子弹穿透胸膛的剧痛真实得令人窒息。
可下一秒,画面骤然碎裂,记忆如潮水般倒流。
?“扔枪!” 闻漪甩开郭青宇,不顾一切地扑向他,徒手抓住飞向他的弹片,掌心被割得血肉模糊。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滴落,她却死死抱住他的腰,脸埋进他怀里:
“对不起……”? 她指尖攥紧他的衣襟,“……但保护你是我的本能。”
顾屹风的心像被狠狠攥住,他猛地挣扎起来,束缚带勒进皮肉。
审讯官脸色骤变,厉声喝道:?“加大剂量!”
针剂再次被推入顾屹风的身体内,审讯官继续用言语篡改他的记忆:“顾屹风,你爱的人不是闻漪,她只不过是替身对吗?”
眼前的画面再度切换,他看到闻漪红着眼眶抬头:
?“壹壹是谁??”? 破碎的声音里带着绝望,“?壹壹……才是你等了十五年的人吧?”
顾屹风的呼吸停滞。
不是,你误会了。
为什么不向她解释,为什么让她误会?顾屹风,你该死。
“相遇至今,你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
他的心脏像被刀狠狠剜过。直到此刻,在往事的凌迟中,他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他盯着幻觉中的闻漪,字字郑重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爱。
那些戳心窝子的话还在继续:
“可能...我其实没那么喜欢你……”
不……就算不爱我,利用我,都没关系,别不要我……
药物在血液里沸腾,顾屹风突然开始剧烈挣扎,鲜血顺着唇角滑落。
心电监护仪警报声骤然响起,医疗组冲了进来。
“不好!注射肾上腺素!快!”? 实验员解开束缚带,急救针剂被迅速推入静脉。
实验人员向负责人汇报:“领导,再这样下去,他的精神会彻底崩溃……甚至死亡。”
“废物!继续!我不信他骨头有这么硬!” 负责人暴怒。
“不如我们试一下神经模拟实验?”
试验舱内,顾屹风被紧紧束缚在床上,大大小小的电极深深刺入皮层,视网膜投影仪启动的瞬间,电子指令转化为神经脉冲信号,强制覆盖了顾屹风的意识。
顾屹风睁开眼睛,头顶是漫天红叶,一如当年。
他猛地坐起身,手碰触到微湿的泥土和落叶,真实的触感。
“你醒了?” 闻漪站在枫树下,逆着光看他,“我一直在等你。”
顾屹风喉咙发紧,他记得刚才……不,他不愿再想起那些记忆。
他起身,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一把抱住闻漪。
她是如此真实,温暖的身体,含笑的双眸,他甚至能闻到她发丝间的淡淡香气。
“我以为你……” 他指尖抚上她的脸,吻住她的唇。
怀里的人突然僵了一下。
“闻漪?”
湿热的液体从指缝间涌出,噩梦版的记忆瞬间击碎了幸福的幻象。
他怔怔低头,闻漪如落叶萎地,伤口血流如注,瞳孔已经扩散,身体逐渐失去温度……
“不!!”
顾屹风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
十五年前,他在这里失去了她的灵魂。
十五年后,她的身体在这里渐渐死去……
顾屹风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他毫不犹豫地拔出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