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小事。”青葙笑得花枝乱颤,再看陆洵时,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外头。想来是他忌讳内院女子与男性下人接触,便自认为善解人意地说:“少爷,郑伯昨日也来了,不过我都看着,他的手脚还算干净。”
陆洵轻哼一声。一个驼背的老头能做什么?他只是不满云意对他的忽视罢了。平日里她都爱跟在他身后,这几日一心扑在这个院子里,他反而成了次要。
“看着不错。”
他终于忍不住走出去。
郑伯一听有人夸赞自己,笑得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堆,慈眉善目的样子让云意更觉亲近,只喊道:“爷爷辛苦了,快去偏屋让青葙给你倒碗热茶。”
郑伯走后,云意往秋千上一坐,她两手扶着粗麻绳,抬头看向陆洵,满目明媚。
“陆洵哥哥,你瞧,这秋千可好玩了。”
云意两脚往前用力一推,秋千荡了起来,而她不时发出阵阵笑声,看上去快乐极了。
“之前青葙一直说我住在这院内冷清凄惨,但我倒觉得,这样无拘无束,乐得自在!”
“你倒是很会安慰自己。”
他被她的快乐所感染,站在一侧看她耍了许久,迟迟不肯离去。
“陆洵哥哥,你要不要试试?”云意停下来问他。
“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快步逃开,生怕自己被影响,变成玩物丧志之人,一路上还在心中默背起了夫子这一整年年教授的课来。
云意也不阻拦,只莞尔一笑,又坐了回去,慢慢晃悠着。
“这才像个院子的模样。”
这一夜陆洵睡得不安稳,总是反复梦到那日他抱着雨中晕倒的云意。
梦中他抱着她走了许久的路,却觉得自己手上轻飘飘的,恍惚间身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陆洵急切地回过头,却发现云意正在远处的树下荡秋千,他再低头一看,自己怀里已是空空如也!
这种骤然的空虚感令陆洵被惊醒,他猛地坐起来,满头大汗。不过三更天,但已有孱弱的鸡鸣声传来。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陆洵不敢懈怠,抓了架子上的外衣披上,想叫陆小五去点灯,却发现人被自己支出去了,只好自己拿起烛火去了窗边。
窗边放有一张小桌,是方便他平时温习功课用的。他觉得房内有些闷,推开窗子,一眼便看到了对面的静谷园。
万籁俱寂,只有两只灯笼孤独地挂在门上,在风中摇摇晃晃的。
陆洵发现,自从那次生病之后,云意一直在院门口留灯。
不多时,几个下人举着火把从这条小路上经过,排成一队躬着身子往后门方向走去。整个宅子里,唯独他们这两处院子门前的路坑坑洼洼的,到了雨季更是不好走。
她总是这般替别人着想,却不知要将自己置于何地。
陆洵迅速关上窗子,眼不见心不想。
*
天已放晴,湛蓝无边,像一匹浅色绸缎铺设在人们头顶。
几朵淡淡的白云偶然飘过,一阵风就吹散了。
云意今日睡得迟,日上三竿了才起。下床时发觉今日身体轻盈许多,头也不再昏昏沉沉,想来是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
她开心地唤了一声:“青葙!”
毕竟院中无他人,她也只能与这么一个人交谈。好不容易等到天晴,又是个暖和的日子,出去吃一碗鸭血粉丝汤简直是妙哉。
当时从桂林来,途径西江时曾有杭州人开了一家面馆,云意吃过一次之后就再也忘不掉。
杭州城算是除了京城之外,最热闹的大城了。云意早就想出去逛一逛,奈何之前都是寒风骤雪,再后来又连绵阴雨。
“青葙?”
云意穿上衣服,披着长发往外屋探了探身子,发现青葙并没有在。
难不成她是殷勤了一阵,又开始懒散了?
云意叹了口气,自己坐在梳妆台前簪发。铜镜下的小抽屉拉开,有一对露珠状的白玉耳环,是贺老太太上次送她的见面礼。
正好,今日出去买匹青色布料,做件外衬和半身裙,可以搭上这对耳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