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琢收起手中破地长枪,扔给了一旁了赵楫,不答反问:“汝舟你可知为何祝四会被养在田庄上?”
“略有耳闻。”赵楫接过长枪,望天思索,道,“说是命格不祥,命犯七杀,克亲伤嗣。”
袁琢点头,接过李烛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脖颈间的汗水,接着问:“你可知她为何命格不祥?”
“那应当是方士算的?”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烛抱棍立于廊柱阴影中,开口了,“说是那年祝府上下诸事不顺,草木皆病,家中孤本遭白蚁蛀蚀,祝老夫人病故,故而著作郎这才请了方士来算。”
“这般邪门?”赵楫扒着枪杆惊叹,“听起来神神叨叨的......”
袁琢将汗湿的帕子甩进水盆,溅起的水花惊散了水中倒映的花木扶疏:“方士算出来她命格不祥,要养在旁处至十六方能回府,祝四这才被送到了田庄上。”
“重现当年之事,再起不祥之名。”袁琢解下护腕扔给李烛,露出右腕间褪色的赤绳,“如今她想让满府花草速死——”
他望着城东祝府方向,喉结在阴影中滚动了一下:“倒是聪明。”
赵楫倏地瞪圆眼睛:“她这是要自证凶煞!想毁了花草,好让祝府再赶她回田庄!”
他突然拍掌大笑:“这四姑娘当真是狡猾啊!”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可中郎将你不是还要用她吗?若是让她回了田庄......”
“那我们不能让她......回吧?”赵楫看了看他们的目光,发出了疑问。
“晦卿,你过几日给祝府递话,就说天策卫夜巡见歹人携歹物入祝府。”袁琢目光却落在藤架上,热烈的凌霄花缠于其上,枝枝蔓蔓,“点到为止即可。”
“晦卿,我有一事不解。”赵楫望着袁琢远去的身影,费解地问道,“四姑娘到底于我们有何用啊?”
“你以为圣上为何此时修国史?”李烛反问。
“修国史......不就是想修就修了吗?”赵楫理所当然地回答,“哪有什么为什么?”
“朝堂硕鼠,也当显于化日之中了。”李烛叹了口气,拍了拍赵楫的脑袋,“四姑娘嘛,近水楼台,自然有用。”
赵楫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鬼鬼祟祟地望了望四周,又悄声问道:“著作郎受赂?”
李烛瞥了眼赵楫,眼中闪过一抹玩味的光芒,带着淡淡的无奈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疾步向前走去了。
“哎!哎哎!”赵楫连忙跟了过去,“你笑什么啊?你倒是说明白啊!”
“这样。”李烛停下了脚步,眉梢轻挑,忍住笑意清了清嗓子,“上次中郎将罚我抄的书,你替我抄了,我便同你说明白。”
赵楫假惺惺地笑了笑,一字一顿道:“没!门!”
说完,他一扭头:“我找中郎将问去!”
“还是问我吧,问我。”李烛拉住了他,着急地指了指自己,“中郎将习字去了,不好叨扰,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替我抄一半,抄一半我就同你讲,我说真的呀!汝舟......”
......
当夜,祝昭和赤华摸着黑将石垩尽数洒在了草木根部,撒完之时已是直不起腰来了,祝昭边洒边在心里暗骂,这祝府怎的如此大?草木怎的如此多?她那便宜老爹不会搞什么贪墨吧?那更不能留在这里里,万一哪天被皇上查到了,整个祝府都完了!
挺好,赶紧离开了的由头又多了一个。
扶着酸痛的腰回到了郁离院,祝昭让赤华先将装着剩余石垩的布袋进去了:“你先去歇息。”
竹影婆娑的庭院内,石榴树下的石案上的残局未解,那是祝昭午后与长兄手谈的一局,直至祝策被书童催着回了国子监,二人都没想出破解之法。
祝策走时还喊着:“残局留着!明日我寻父亲来瞧瞧!”
思及此处,祝昭叹了口气走近去瞧。
然而此刻她再看的时候,却发现此棋已有破解之法。
她眸光微凝,指尖轻轻顿在棋盘边缘,忽听头顶枝叶簌簌作响,还未及抬头,一道身影已从石榴树上翩然跃下,衣袂翻飞,稳稳落在了她身旁。
来者斜倚树干,指尖拈着一枚白玉棋子,月色下他眸中寒光更胜星芒,配上他所着的鸦青窄袖襕衫,更显三分清冷,七分孤傲,锐不可当。
“祝四姑娘,别来无恙?”他低眼扫过棋盘,又抬眼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语气慵懒,却字字如刃,“这盘棋颇妙,只是袁某不知四姑娘是想解局还是想——设局呢?”